小靜站起來拍了拍塵土，從餘驚中清醒過來，方才意識到這個家夥的身份。

齋藤一，縱橫京都的劍客，與衝田一直是深交的摯友。這個男子，剛才被她整的那麼慘（當然她自己也吃到了苦頭），竟出乎意料地為自己說情了。

想也是，土方歲三是個狠角色，即便是懲戒隊士也不會手軟，若是對於她這樣一個初來便惹麻煩的人，一定先教訓一頓再逐出屯所。搞不好，還會讓她切腹……

說到切腹，世人都會把這個詞和日本聯係在一起，它是與武士道精神不可分割的一個詞彙。

“切腹”，其本身就是個可怕的行為動詞。字裡行間透露著森嚴的束縛，簡直讓人喘不過氣來。日本的武士道精神讓整個世界都為之震驚，甚至有人將日本稱為“自殺的王國”。早在繁華的平安時代，切腹自殺便已經成為一種武士敬忠的習俗。12世紀末期，切腹自殺開始在武士中間流行，到16世紀的江戶時代，在以往的步驟下進一步加工並形成了一整套的切腹儀式和做法，並自此成為上層武士赴死的固定形式。最讓小靜瞠目結舌的是，切腹就切腹，竟然連死都得遵循一套嚴格的儀式：先將刀刺入左腹，然後橫向右腹切成“一”字形，再從胸部橫膈膜向腹部垂直切下，形成一個“十”字。更可怕的是，若進行以上步驟後，仍然還有一口氣，便要再用匕首刺向自己喉嚨。顯然，這樣的自殺方式毫不遜色於當今世界的恐怖行動。

她下意識地用手撫了撫自己的肚子，微微抖了一下。切腹的時候，這些人到底是帶著什麼樣的心情呢，或許是對主上的滿腔忠血，或許是對伊人的一片愛慕，又或許是時代所迫，隻是這些做法與想法，大概是她永遠無法理解的。

“你捂著肚子乾什麼？”小動作被土方一發現，便又是遭他高分貝的一陣責問，“既然起得早，就該去道場勤加練習！初來乍到就更應該刻苦修行！”

人家去上茅廁不可以啊！……這句有些羞恥的話最終沒敢說出口。

“還杵在這裡乾什麼？需要我領你過去嗎？”

“是，啊不是……”

這個副長顯然對自己這位新員存有不滿，也不知上回那番話是如何打動了他驅使他將她留在新撰組。

齋藤見狀依然麵無表情，隻是修長手指微微彎起擱在嘴前輕咳了幾聲。

逃為上。低頭以示敬意後，小靜便大步離開了。

走向道場的途中，隻感覺身後有個人一直踏著輕盈的步子跟著自己，一轉身，果然是他。

“齋藤先生，莫非你也去道場？”挑了挑眉，算是欠他一個人情，不再與他計較方才的失禮之罪，雖說她對他也存在失禮之處，卻也是他先出手，怪不得她。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依然的低沉的聲音，微微有些念叨之感，恰似這張平靜無暇的臉，言語中波瀾不驚，亦難辨善惡。

“此話從何講起呀……”直視著他清澈的眸子，卻仍然讀不出絲毫情感。

“他該是等了許久了……”又叨了一句，他大步流星著走到她前麵，小靜跟著他加速走到道場門口，隻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抱著單膝望著天窗處的那輪皎潔的彎月。

霎時，月光的餘暉灑在他的輪廓上，讓男子身上散發出一種猶如雨後騰著朦朧蒸汽的睡蓮瓣上的馨香。

這個男子如柳如蓮，總讓人心生愛慕。

“總司，這個孩子……”

總司對著齋藤一笑，很快注意到身旁正出神的小靜。

“這不是小靜嗎，怎麼會和阿一在一起呢？”

說不出口。齋藤聳了聳肩，意料外歎了口氣，“這個孩子意外的好動呢，差點被他……”

“唔……”小靜瞪了齋藤一眼，他卻當做沒看見。

這著實引起了總司的興趣，“什麼，你差點被他怎麼了？”

齋藤揉了揉眉心，搖搖頭，“說來話長。”

“不能和我說麼？”他張眼望著齋藤一成不變的臉，似在逼問又全然不顯得焦急，仿佛心裡已經猜到個大概。

這是一對親密無間的摯友，彼此無話不談。

“那個，你們約好在這裡賞月嗎？”

總司轉身看了看我，微微一笑，就像是當初在島原露出的那種溫和的笑，“是呢。不過差不多快看不到了。”

“話說回來，”齋藤忽然發話，他用手比對了一下小靜與他的身高，手勢讓她頗為不爽，“這新員小廝是何來曆？劍術如何？”

（這家夥何時對我感起興趣來？）

總司一時欲捧腹，並未馬上回答。隻得她一個人心裡局促不安，恨不得馬上離開這裡。

“……劍術尚未辨出分明的流派，卻十分有趣，力量雖尚存缺陷，卻明了智取之道，機遇之理。實在可欣可賞。”

一番話說得小靜心裡挺美，而齋藤隻是“哦”一聲應對，並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不如……”齋藤似要再次發話，她一想不太妙，便奪言而出。

“不如，總司你和齋藤先生切磋一下吧。”

總司神色有些驚訝，這種驚訝的來源不知從何取之。

“嗯……”總司溫和地笑了笑，笑得很安穩，“好久沒有和阿一兩個人來過一回合了呢。”

“無妨！”齋藤居然也笑了出來。

兩個人沒有帶護具，隻是操起竹劍很快便進入了狀態，準備動作幾乎是同步的，這是一種習慣，還是一種默契？簡直讓人羨慕。

就像看遊戲錄像一樣，欣賞高手對戰絕對是一種享受，此時麵前兩個樣貌可觀的男子，手握著竹劍，幾度攻守，敏捷自如，難分高下，在小靜眼裡，這一切美得像畫。

告一段落時，他們擦了擦汗走到小靜跟前，她卻在角落裡抱膝欲睡，齋藤瞥了一眼，“真失禮，居然睡著了”，卻不含一絲責備。

總司沒有說話，隻是隨著齋藤一起坐到小靜兩邊，望著蒙蒙亮的天空。兩人相視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