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天氣早已轉暖,呆在樹蔭下會有陣陣涼風,閒下心來偷個幾時懶,日子過得也是尋常得歡樂。
自被分在二番隊後,小靜幾乎每天都會和隊長永倉碰麵,這個家夥雖劍術非凡,卻喜歡作弄他人,又因她體型瘦小長得像個沒發育的孩子,好幾次差點被永倉和其他隊士集體嘲諷,幸得自己處處防範沒讓他們得逞一次,其他番隊的隊士見怪不怪,隻是看著笑,笑完便將它當做茶水一飲而儘,不再放在心上。
“唉……”
自那晚以後,很少再看到齋藤的影子,聽總司說,他是出去辦事了。說來她都覺得有些丟臉,那晚的鬨劇,全然是自己一個人犯渾,他倆本約好不驚擾任何人在道場聊天,而她的出現確乎亂了他們的計劃。齋藤之所以會鬆口放小靜一馬,或許是不想讓這件事壞了他的雅興,而土方若是再將事情深究下去,總司想必是等不到他了。
“唉……”
初來乍到,該丟的臉都丟了。有一回在道場被說是小白臉,小靜差點和他們打起來,結果被關禁足三天。有一回,上茅廁和永倉撞個正著,怕被他偷窺死命憋住逃也似的跑回道場。有一回,亂跑跑進了一番隊常在一起聊天的屋子,一群人齊刷刷望向門口,她紅著臉說著“不好意思走錯了”,坐在其中的總司(一番隊隊長)“噗”地笑了出來。更有一回,看到土方赤著上身在井邊清洗,麥色健壯的身子登時嚇了她一跳,還忍不住“哇”地大叫了一聲,之後在被土方罵了一個傍晚,說是無規無距,毫無武士姿態可言。
“唉……”
思緒拉回。小靜坐在樹蔭下,邊上的店鋪傳來香噴噴的氣味,登時心思一陣蕩漾。
“想吃麼?”
耳邊傳來一問。
“嗯,想……”
她不假思索地回答。
張開眼,總司正拿著一根狗尾巴草在她麵前揮動。
“餓得這麼厲害呀,連邊上站著個人都沒發現嗎?”
他收手對著小靜笑。一身白色浴衣乾淨利落,不加任何修飾。
心想自己又失態了,小靜連忙對著他道歉,“真的很抱歉……”
“對我沒必要那麼拘謹啦,走,一起去……”
“啊,不了,”麵對他的邀約,小靜條件反射性的推辭了,至今她都不敢與任何人有過多的接觸,因為擔心露出馬腳,要有個萬一,她就真的出師未捷身先死了,“永倉先生讓我在這裡等他,我不能隨便走開……”
話還沒說完,一個聲音的出現讓小靜不禁翻了白眼。
“唉,我有說讓你在這裡等我嗎?”
永倉突然從身後冒出來。張大眼睛看著小靜,表示疑惑。
(我去……真見鬼……)
她再次狠狠翻了一個白眼,永倉明顯領會了什麼。
“總司啊,我這位小隊士好像不想和你吃飯……”他聳了聳肩,進入專業拆台模式。
(死性不改!)
她瞪了永倉一眼,轉過身對總司解釋,“我隻是身體不舒服,想回去休息一下而已。”
“唉呀,吃壞肚子啦?”永倉用著半開玩笑的口吻,還在小靜臉上畫了個圈。
她捂住臉,“誰吃壞肚子了,彆把我當小孩子看待!”
“哦,你看這個發育不良的個子,實在太沒說服力了!”
“隊長,您老可以回去休息了!”
總司看著眼前二人你一言我一句,誰也不讓誰,隻是笑著搖搖頭,一個人走進鋪子,永倉見勢,硬是將小靜推跟了進去,她無言。
一頭竄進鋪子,總司早已招呼叫了三碗蕎麥麵,鼻間全是誘人的香味,熱騰騰的香氣撲得滿臉儘是,登時,她肚子不爭氣地“咕咕”叫了起來,永倉哈哈笑起來,霎時她的臉紅得快燒起來了。
“哈哈,沒見過你這麼坦率的孩子呀,什麼都浮在表麵猜都不用花心思猜。”
她真想說“此言差矣”。
(我若是足夠坦率的人,怕是早就被你們擒拿拷問了吧。)
但是,她還不想死,所以必須隱藏起自己。
(我想活下去,所以我必須欺騙你們。)
作為新撰組的成員,脫隊是會被勒令切腹的。這可省的吉田操一些心了,隻要負責把她弄進這裡,這些人便會幫忙看緊她,若是動歪腦筋,會死得很難看。
小靜看著永倉,心中有說不出的苦澀,當然這種心情她自然也沒有表現在臉上。反之,她眯了眯眼睛,對他發問,“人都是有食欲的,你又怎能嘲笑我的食欲呢?我的隊長大人。”
幾天呆下來,永倉的二番隊個個異常歡脫,洗澡的時候會相互潑水嬉戲,氣氛倒也活躍,和隊長在一起開口閉口句句都是戲謔的話語,在道場練習卻也是相互扶持十分團結默契。簡言之,這是一個很歡樂的隊伍,因為隊長就是一個歡(二)樂(缺)的人,這是一個強大的隊伍,因為隊長就是一個強大的人。
永倉拿了筷子,在她麵前搖了搖,表示駁回。
“修行之人怎麼可以為食欲所擺布呢?”
她以同樣的動作回敬之。
“民以食為天,修行之人說到底也是民,帶刀的民。”
“哈哈……”永倉聽著似乎很開心,沒再繼續說下去。小靜抿嘴得意笑,轉眼看到總司也在笑,卻笑得很收斂。
“唉唉,總司,我這個隊員不錯吧。”
永倉忽的湊到總司身邊對他翹媚問著。
總司看了看小靜,又彎起眉。
“還真有你的風範,永倉先生。”
他隻是簡單地回了一句。
“對嘛,我引以為傲的隊員哦!”
他拉了拉外褂,一副神氣的樣子。
(我啥事後成你引以為傲的隊員了?……在所有新員裡我分明是能力最差的。)
無語噫噎。小靜皺眉看著永倉,用眼神示意他彆再開她的玩笑了,沒料永倉倒顯得愈發得意了。
“怎麼,在總司麵前覺得丟臉了?”
那一刻,總司竟被扯進了話題,他的表情似也僵了片刻。
她立馬提高了聲音,“說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