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

總司隻是在一旁享受著這一刻的輕鬆。

解決了食欲，永倉忽想起與十番隊隊長原田左之助有約，揮揮手便離去了。總司站在小靜身後目送著永倉離去。鋪子裡依然傳出陣陣香氣，隻是此時人已果腹，這味也並不顯得那麼誘人了，太多東西在需要的時候會彌足珍貴，不再渴求後便如同廢銅爛鐵。就好似她之於吉田，也許此時他十分需要自己立刻給他想要的所有的訊息，一旦維新大勢成定局，他也許會為了驅除後患，將她手刃。

背後很涼，這種寒冷並不是總司予我的。

“怎麼了？你的臉色很差。”忽然，總司將她從胡思亂想中拉了回來。小靜驚了一驚，而後忙不迭對他搖頭。

“沒事，我們回屯所吧。”

總司笑著點頭。

很多時候，她會忘記用敬語，因此也常被土方先生厲叱，但這一點除他以外似乎很少有人會再多加責備。

出乎小靜的意料，新撰組的人雖然是個嗜血的暗殺組織，日常和與普通人卻無異，或者說，他們比普通的庶民還要樸素。就拿她身後這個人來說，很少去什麼亂七八糟的店鋪消費，閒下來就是吹吹風散散步，除此之外，屯所邊庶民家的孩童似乎都非常喜歡他。

陽光有些刺眼，她眯了眯眼，不覺中總司已走在了她的前頭，看著他的背影，她又想起了在島原那個溫柔的微笑。

這究竟是一種愛意的眷戀，或不過是無助中對路邊一縷陽光的青睞？

甩了甩頭。她突覺得該說些什麼來打破沉默。

“總司……”

他轉身，“嗯？”

“聽說你經常陪孩子去抓魚？”

他愣了愣，隨後又是笑。

“孩子們在酷暑時喜歡在水裡嬉戲，我隻是在一旁陪著他們。”

“真的嗎？”她時來了興致，“下次一起去吧，我以前也經常抓魚吃的。”

“哦？你是老手了嗎”他對我眯了眯眼，笑說，“看不出來啊！”

“嘿嘿，”對著他神氣一笑，順勢走到他前麵，“父親和我說要有男孩子氣概，就要具備馴服任何一種生物的勇氣與能力。”她記得，自己的父親確乎對自己這麼說過，小時候我總是不想輸給男孩子，也和鄰居家的野孩子跳到河裡抓泥鰍，結果長大了竟被叫做“女漢子”。

“任何一種生物？”總司看著我，神色有些微小的變化，“……包括人嗎？”

這個問題，她從未思考過，他這麼一問，她有些愣住了。

“小靜。”

意識到總司叫了自己的名字，她身體忽的一震。

“你還小，但我不得不和你說，如果你隻是為了謀生的話，最好不要留在新撰組。”

這是奉勸還是警告？

“……那也是沒有辦法的呀……”她歎氣，多想和他說，自己內心的苦衷。百般逃避的道路，卻身不由己地被推了進來，繞來繞去，她發現自己已經走不出去了。而如今，這個人竟然用如此緩和又認真的口吻告訴她不要留下，這是否有些可笑？……

（不知者無罪吧……這與他到底也無關……）

總司的那句話回蕩在她腦中，伴隨著她一路直至回到屯所，回到二番隊常在的屋子，永倉不在，與其他隊員寒暄幾句，便一個人去到道場練習。

不覺中，天暗了，很多人都去吃飯，小靜卻沒什麼胃口，端坐在道場一隅，看著整個空曠的屋子，竟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無奈，心在隱隱作痛。

閉目養神的時候，忽感覺有個身影出現在室內，張眼，一個身姿俏麗，妝容樸素的女人正端著一盤飯菜站在她麵前。

“新來的孩子，一個人在這裡乾什麼？怎麼不吃東西？”

小靜對這個女人的麵容一點都不熟悉，但心想她應該是在屯所乾事的。

“忘了自我介紹了，我是廚房負責解決屯所餐食的阿久裡，”她的聲音不似那張年輕的臉，沉穩的語調，慢條斯理，溫柔親切，“我在這裡有半年多了，從沒見過你呢。”

“你好，我是新來的二番隊隊員，我叫鶴田靜。”她忙欠身。

“聽土方說你是異邦人呀，好年輕呀，有十五了嗎？”

她哀怨地看著這個那你女人。

（大姐，我已經二十出頭了呀……）

“這般身子骨要在道場裡真是辛苦你了，多吃點吧，吃飽了才能長個子。”阿久裡笑了，笑得很溫和。小靜忽然覺得心裡甜甜的，知道心中這份心動是什麼，她又開始想念阿蘭了。

她端起碗，心裡一陣暖意。“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的？”

“永倉先生找不到你，衝田先生說或許你在這裡，還讓我把飯菜給你端過來，命你定要吃了。”阿久裡笑說。

總司就經常會一個人坐在道場閉目思考，這並非他親口告訴她的，而是小靜數日觀察所得，大概是興趣使然，她跑到這裡依樣畫葫蘆，倒覺得有些羞恥。

阿久裡的手藝真的很好，半碗飯已經果腹卻硬是將盤中的菜全部吞入腹中，不管是味蕾還是精神都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屯所的飯菜其實非常單調，京都並不盛產海產品，料理中也以野菜、豆腐和乾製的海產品為主，也會有不少煮製的蔬菜，雖然菜色在現代人看來很單調，就這個時代而言已有不錯的食欲滿足。自室町幕府以來，醬油和味增開始廣傳民間，在平淡無味的蔬菜中也漸漸會出現山葵、薑這樣的調味品，也是的庶民家餐桌有了不同的口味享受。

而新撰組所食用的料理與普通百姓無異，食材也是屯所的隊士們分工出去采購的，這些武士很是節儉，廉價的蔬菜到了這個阿久裡的手裡總是可以變成美味，也是局長近藤勇所津津樂道的局中逸事之一。

“對了，阿久裡，我來到屯所有段日子了，為何之前都沒有見過你呢？”將碗筷放置整齊後，她不假思索問著。

“……”阿久裡頓了頓，“……我之前出去過一段日子，今天才回到屯所。”

“這樣呀……”她的口氣似在告訴小靜不必再繼續問下去。

起風了，木製的地板緊貼著腳麵，似在傳遞著風的韻律。屋外有“沙沙”的聲音，讓周身顯得十分寂靜，霎時，心也靜了。

小靜俯下身想整理一下折亂的褲腳，忽然，阿久裡伸手抓住她的下巴，禁錮住她的右手。她抬頭，看到這個女人一臉嚴肅。

“阿……阿久裡，你乾什麼……！”她心虛地發問。

阿久裡抿了抿紅唇，眼中滿是犀利。

“你……”

她皺起眉。

“你是女人……？！”

窒息一般。

此時，小靜眼前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