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不眠夜 煙消幾時消,雲散幾時……(1 / 2)

幕末浮華錄 阿壹的貓 8061 字 10個月前

端木的住所在京都三條大橋附近,一間不起眼的房舍就好像它的主人一樣,隱匿在周邊的民宅之中,很容易被視線遺漏。

一路上看到不少的酒屋和旅館,人來人往十分熱鬨。

端木走在祁靜前麵,步子邁得異常篤定。祁靜一邊跟著走,一邊東張西望,看著兩邊彆有趣味的百態民生,忽然有一股莫名的思緒湧上心頭,她看著端木的背影,一時沒有辦法明確說出其中的不和諧之處。

(這一路,是不是有點沉默過頭了呢……)

她走上前,拍了拍端木的肩膀,“請問,快到了嗎?”

端木露出非常排斥的眼神,看了看抬頭看了看祁靜的臉,“就在這裡。”眼前即是那間不起眼的小茅屋。

“就是……這裡?”祁靜有些訝異,若是搬家搬到這樣的地方,莫非是遇到家境落寞?“請問,令尊和令堂……”

這個男人隨機露出更加厭惡的表情瞥了她一眼,“他們去外地行商了,這裡隻有我一個人住。”

(啊……十有八九是鬨了不小的矛盾分家了吧。)

祁靜思忖著這個端木對她已然有些排斥,便不再多嘴。

“齋藤先生,我有些疑惑。”

天色漸暗,回廊中漸漸變得昏暗,飯後衝田邀齋藤在廊下吹一會兒傍晚的涼風。出動在即,齋藤心緒似乎也有些不安穩。

“齋藤先生,你覺得,鶴田奇怪不奇怪?”

齋藤挑了挑眉,他頭一次聽到衝田用這種有趣又彆扭的方式發問,“你指的是什麼?”

“其實,我覺得他大概來新撰組是彆有用意吧……”

“……”齋藤遲疑了一會兒。

衝田的話語裡,沒有太濃的猜測味道,大概是斷定了鶴田靜十分可疑才與他說出來的。而此時的齋藤,竟然鬼使神差的想著該怎麼編個故事搪塞衝田。

“你是在說,你懷疑他會對我們不利……?”

“這倒不是,”衝田回答的很果斷,“我有在看他的舉止,說實話,到處都是漏洞……”

“確實……”齋藤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嘴角還微微上揚,“那你在疑惑什麼?”

“我今天和他出行,在路上遇到了一些蠻夷,他本身沒有自覺,但是我很驚訝於他可以使用他們的語言。”

“哦?”這點就連齋藤也不知道,“看來,這個鶴田還真是個稀奇的人。”

“哈哈,齋藤先生,你那是什麼奇怪的形容。”

“後來呢,有發生什麼事嗎?”

衝田想起自己肩上的傷,笑著搖搖頭,“有驚無險,不過那個孩子讓我很意外,是個十分善良的人。”

聽到這句話,齋藤多半心中有數,這兩人定是發生什麼事了,隻是他沒有好奇到想開口問。

“那麼,你還在擔心什麼呢?”

“因為我想不出來,”衝田皺了皺眉,“這樣一個人加入新撰組到底是為了什……”

“你不必多心,”齋藤反射般地打斷了衝田,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後他咳了兩聲,將聲音放低,“有一點請你確信,他是個善良的人,這一點,我相信你絕對沒有看錯。”

衝田聽了之後,聳了聳肩,“既然齋藤先生如此確信,我也不會再多加猜疑。”

齋藤心裡舒了口氣,又對自己這一番奇怪的舉止感到驚訝。鶴田靜確實十分可疑,自己為什麼要幫她說話呢?把這個不安因素留在屯所裡,是不是有些愚蠢呢,齋藤覺得自己也是蠻拚的。

隻是,方才衝田在推斷時言語中絲毫沒有猶豫的措辭,如果沒有齋藤在旁引導,借由衝田的疑慮,鶴田靜很可能會遭到排擠甚至被殺。

(先不說這丫頭不明來曆,被自己愛慕的人懷疑,真是可憐。)

齋藤望著天空的明月,思忖著,“鶴田靜,我隻能幫你到這裡了。”

“話說回來,”衝田又恢複了往日的神情,“小靜他人呢,吃飯的時候都沒有看到他。”

“不會又亂跑了吧……”

惹事精!齋藤心裡隱隱有股不安。

“阿嚏!”

茅屋的門敞開著,祁靜端著手裡的茶杯忽然連打了四個噴嚏。

“著涼了嗎?不好意思,這裡有些破舊,晚上也時常漏風……”端木坐在對側,傍晚的餘暉從他身後照射過來,祁靜看不太清這個男人的麵容。

“啊,不會。”她搖了搖手,捧起茶碗用餘光打量著屋子的環境。

幾乎是隻能維持基本生活需求的地方,說是避難所她也信,且多處地方都積了灰。她挪了挪身體,感覺端木這個人或許有些不正常。

“恕我冒昧,請問你是因為什麼搬家的?”祁靜思索著,補充道,“莫非是遇到了變故?”

端木看了祁靜一眼,“變故?”他站起身,“我和姐姐從小到大從未經曆過什麼‘變故’……不,與其說是未經曆過,不如說我們都習以為常了。”

“那麼,那個傳言究竟有分真?”

他將茶碗挪到嘴邊又停下,遲疑片刻,“六分真。”

這種說法讓祁靜有些不明所以。

“那另外四分呢?”她順勢問下去。

“一分是,魂魄一說肯定是糊弄人的,這世上沒有神鬼,妖怪生於人心。”端木背對著她,不知是何表情,祁靜站起身,注意到他身旁一方矮桌有些突兀,明明不是什麼嶄新的東西,卻好像經常被擦拭,跟那染滿塵埃的牆壁十分不搭調。因為有些在意,她便想一直打量著那個矮桌。

“一分是,姐姐她並不是在那個地方等著那個男人,因為她知道那個男的已經死了。”

“死了?”她想起傳言說端木姐姐的丈夫是負了她外出再未歸來,這大概隻是意氣用事的揣測吧,“怎麼死的?”

端木沒有回答,“一分是,姐姐並沒有愛過那個男人,她是為了保護我才嫁給他的……”

“你……”祁靜心裡好像慢慢萌生出了這件事的答案,但是她又不敢妄加揣測,畢竟這個答案有些無法想象,她又將視線轉到那方矮桌上,因為瞳仁漸漸習慣了室內的陰暗,矮桌上刻的字也慢慢清晰了起來。

她在矮桌上看到了兩個名字:

「琴子」和「次郎」

字跡十分稚嫩,像是在寫字又像是在畫畫,不像是成人刻出來的。

她猛地轉身看著端木,而此時,這個男人已經轉過身麵對著她,那雙眸子像是泥沼一般,好像可以把人吸入深淵。

“那是我少年時給姐姐做的,給她陪嫁用。”他注意到了祁靜的視線一直落在那矮桌上,卻並沒有提及矮桌上刻的名字。

“那個中川……你姐姐的丈夫,是怎麼死的?”祁靜感覺背後有陣陣涼意。

茶碗中映出了端木陰冷的麵容,“去外地行商路上遇到搶匪喪命的。”

“真的嗎?”

“報應不爽。”端木輕笑了一聲。

“那你為何說,是他害死你姐姐的?她自中川外出遇難後一直在盼其回歸,這般癡情……”

“你閉嘴!”忽然,端木將茶碗摔在地上,上前抓住祁靜的衣襟,雙目之中透出了異乎尋常的凶狠之色,“你什麼都不明白!你有什麼資格說三道四……”

“……我是沒有……”祁靜不斷暗示自己不要露出膽怯之色,事實上她背上已經冒出了冷汗,隻差雙腿發軟了,“我隻是覺得你有事瞞著我。”

“……”端木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鬆開手,卻一時無法平息臉上的猙獰。

這個男人好像在愧疚著什麼,又是因為什麼而愧疚的呢?

祁靜心中漸漸有了這樣一個成型的疑惑。

“你愛著你姐姐,對嗎?”她試探性地問了一句,卻不想會牽出意想不到的答案。

“齋藤先生,起風了,你……”

衝田被絲絲涼意驚擾了睡意,意識到剛才正與齋藤聊在興頭上,自己卻撐不住倦意迷了眼睛,正覺得羞愧,卻看到齋藤已經跑進屋子裡睡熟了。

真是半斤八兩。竟懶得走動,在這裡倒頭便睡。

衝田習慣性地慫了慫肩,刺痛感遍不斷襲來。他想起白天的事情,繼而想起鶴田靜。也不知為何,此時此刻,竟特彆想見到那個人。衝田來不及分析自己這種心情的由來,身體早已挪動了起來。

本是想去隊士就寢的地方瞧瞧的,卻在半路就遇到了幾個三番隊的人,似乎剛從道場回來,滿頭是汗。

“衝田先生是要找鶴田嗎?”一個年輕點的隊士想也不想來了這麼一句,衝田登時愣住,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還以為是自己的臉上寫著鶴田的名字呢。

另一個隊士玩味的笑一笑,“因為鶴田平日裡總是跟我們提起衝田先生,我們都想他定是特彆喜歡先生,最近都經常看到你們在一起聊天。永倉先生與我們說,鶴田年紀尚小,行事十分可愛,衝田先生在年幼時也是這般開朗的性子,所以你們十分聊得來。”

衝田雖然平日十分和善,卻並不是很喜歡他人當麵談論自己,他擺出了有些尷尬的笑臉問道,“你們傍晚的時候有看到鶴田嗎?”

“沒有,吃飯時也沒看到。”所有人都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