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好了。”青年重新回過身來,將一杯水和勺子放在碗邊的墊子上:“不清楚你多久沒進食,從流食開始入口比較好。”
“啊……是給我的嗎?”米倉枝夏抿了抿唇。
不能無緣無故接受他人的好意,但看著桌上的食物,她卻不自覺地咽了口口水,非常不像樣的。
她實在太餓了,若是胃裡的細菌能消化掉一切物質,她甚至能一口吞下整個碗。
“是啊。”青年說道:“你倒在山上的時候一直喊餓。”
雖然她很餓,也沒有一直吧……有嗎?
“那,就不客氣了。”米倉枝夏邁出一步,和小浣熊似的踮著腳飛快地溜進廚房,坐在了已拉開的椅子上。
她低垂著腦袋,想讓落在前額的頭發多少遮蔽自己狼狽的樣子。要拿起勺子,看到手指上沾著的黑泥,又頓住了動作。
飯前要洗手。
但都到了要吞碗的緊急關頭,還管那些做什麼。
米倉枝夏舀了一勺帶湯的軟飯,放到嘴邊吹了吹,咬住了勺子。類似的金屬質感再次喚醒了她片段式的記憶。
“以為得讓人抬你出門,長了腳就好好走路。”
去相親那日的早晨,她在餐桌旁意外遇到父親。當時她正在喝湯,父親走進來,贈予了她充滿諷刺的話語。
他不忘說道:“今天見到跡部家繼承人,要是你敢做出什麼失禮的事,就再也不要進這個家門!”
所以我逃走了,再也不會回去。
熱乎乎的湯水在口腔裡打轉,大顆大顆的眼淚滾了下來。
北信介正準備先離開廚房,看到她哭成這樣,脫口問道:“是傷到了哪裡?山上有不少需要注意的野生植物。”
米倉枝夏一時要笑出來,但連陌生人都知道關心她是否受傷,最親近的人卻毫不在意對她造成的傷害,眼淚更是不受克製啪嗒啪嗒往下掉。
“我……我沒事……”她抽抽嗒嗒地說,可是卻越哭越大聲。她放下勺子,抬手擋住了臉,肩膀顫抖,想著自己一定哭得很難看。“可以……彆看著我嗎……”她邊哭還邊說,“請你……轉過頭去……”
北信介默默地走到一邊,拿起抽紙放到桌上。他注意到她還光著腳,應該是沒注意到放在房間裡的拖鞋。
身後的門被拉上了,細節溫柔,讓米倉枝夏的胸口一陣抽痛。
她哭了好久,哭著哭著又吃了起來。
一隻手拿著紙巾擦掉眼淚,另一隻手將湯泡飯塞進肚子裡,她想自己定是將這一年的眼淚都流光了。
……
北信介站定在走廊上,手指按在門邊。指尖上的繭經年已磨成厚厚一層,比鋼琴演奏家的指腹還要有韌性。
一門之隔的哭聲渲染了這個夜晚,關在封閉的空間內更顯孤獨。
但他沒有停留太久。到聽見勺子與碗碰撞的細碎聲音時,北信介就邁出了腳步。
是的,首先要吃飽。隻有填飽肚子,才能擁有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