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並沒有跑很久,在一處山坡旁,北信介停下了。
這道坡有些抖,下方是碎石灘,隔著些距離則是淌淌流動的溪澗。
北信介鬆開了米倉枝夏,一下就順著坡度滑到了西方。他回過頭來,看米倉枝夏低頭望著下麵,一副猶豫樣子。她輕喘著氣,好像還有些恍神,是累了吧。
“在這裡休息。”北信介說道:“我就在不遠,很快就好。”
米倉枝夏凝視著他,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由於要儘快處理,北信介並沒等待她的回應。
米倉枝夏所在的位置能看到阿豆,秋田犬守在一坨黑金色的巨物旁,似乎還有些許動靜。她看到北信介走近,很快聽到了第二聲槍響。大概是為了結束獵物的痛苦吧。
撲騰翅膀的聲音從山間傳出,心情也逐漸平複。雖然還有些暈乎乎的,但畢竟爬了很久的山,又跑了這麼一陣。米倉枝夏覺得,方才的呼吸不暢大概是她累了。
手上好似還殘留著熱度,她下意識地握緊拳頭,又看向不遠處。
她不想在這裡乾等著。
雖然這坡有些抖,米倉枝夏還是小心翼翼地側著身體,邁出了一步。
身體會感知到人的不自信,心態不穩導致身體晃動,米倉枝夏的腳往下一滑,差點兒就要當場劈叉。還好她即使抱住了一旁樹木,才沒讓單純的下坡變成雜耍,落到狗啃泥的境地。
這下米倉枝夏也學會了。
她按著旁邊樹往下走,略為艱難,但也下到了溪邊。
叮咚聲和鳥鳴聲彙成了動聽樂曲,米倉枝夏走過去時,北信介正在和人聯係,要人上山。
阿豆高昂地仰著頭,朝米倉枝夏甩了甩尾巴,像是在炫耀自己的功績。
在它身旁,看不到正麵的生物有著泥土般的黃黑色毛發,在遠處看會顯得更淺偏金。它的身子圓滾滾的,雖說身下一片淺紅,卻好似隨時都能翻身而起,朝人發出進攻。
所以……它是死了?
米倉枝夏沒覺得排斥,大概是小時在醫院呆過一段時間,也見過幾次血。但她依舊謹慎而小心地踩著沒沾到血的石塊,繞到了動物的正前方。
“彆碰。”北信介遮住電話聽筒,提醒道:“會有細菌。”
米倉枝夏搖了下頭:“我不碰,就是看看。”
她蹲下了身,手放在膝蓋上,歪著頭盯去。
沉睡在溪旁的生物結束了它短暫的一生,安靜地躺在這片自然中,身上的熱度大概在逐漸散去吧。
不知怎麼的,有些令人無法呼吸。
劇團裡也有和死亡相關的劇目,有以死神作為主角,討論死亡、愛情與一生的,她方才在山上唱的就是這部劇女主角的歌;也有以永生者作為主角,描繪生命這一存在,並不單純以愛情作為主題的。
身為演員,必須用自己有限的精力,在舞台上釋放生命,讓觀眾相信他們所見的即為真實。
在以死神作為主角的劇目中,米倉枝夏扮演的是男二的皇太後母親,一位真實存在於曆史上的人物。這個角色在劇中對女主角極為苛刻,因為被定位為反派。
為了演好她,米倉枝夏去讀了傳記。
觀眾們在劇裡看到的是角色偏執和強勢的一麵,但無論是在劇裡還是現實中,她都以自己的方式支撐著一個國家。
劇集裡,她奪走女主的第一個孩子撫養,看似很霸道,可傳記裡說,在那個年代,限於衛生條件和醫學技術,孩童的存活率並不高,有夭折的可能性。在女主角執意抱回孩子後,這個孩子也確實死去在和女主角一同外出遠行的路上。
和失去兒子後此生隻穿黑色喪服的女主角一樣,這位皇太後也在失去自己的孩子後悲痛欲絕,離開了公眾視線。
死在每個人的人生中都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因為人終將死去。人們清楚這點,但要如何看待它又是另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