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群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看到江群出現在酒店走廊的那一刻，程曉維承認自己是害怕的。他低著頭假裝冷靜地從江群身邊經過，但顫抖的身體還是出賣了他害怕緊張的心情。等進入到煙霧繚繞的廚房，他那緊張的情緒才得到些許緩解。

程曉維本來以為他高三放假晚，今年怕是不能像往常過年那般去酒店當服務員當寒假工了，索性呆在家裡吃餃子。可熟悉的酒店經理在年三十晚上給他打電話，請他救救急，除夕夜太多人出來吃年夜飯，酒店實在忙不過來了。聽到老板的話，程曉維很開心，一來寒假工的工資能作為他接下來一學期的夥食費，可以節省一點爸媽留下來的錢；二來酒店裡人來人往，很好緩解了程曉維一個人過年的清冷感。隻是令他沒想到的是他會在酒店遇到江群。

程曉維戰戰兢兢地工作了一晚上，儘量不靠近江群的包間，遇到要送到包間的菜他也儘量原理，讓其他同事幫忙送。幸好除了剛開始的偶遇，他之後再也沒有遇到江群，這令他下班的時候鬆了一口氣。

程曉維領著重重的垃圾走進漆黑的巷子裡，隻要扔完這一袋垃圾他就可以下班了。他抬起頭尋找著垃圾桶的身影，卻意外看到三個勾肩搭背的男生。他們仿佛喝的很醉，相互攙扶著，同時嘴裡罵罵咧咧的，程曉維隻能聽清幾個類似“媽的”“老子”“輸了一晚上”“臭婊子”的不堪入耳的單詞。

程曉維抬起頭，想著待會給人讓個道，不經意間瞄到那三個男生的樣貌，程曉維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完全可以用麵無血色來形容。

他低著頭貼著牆，仿佛一根柱子般定定站在巷子的一角，心中默默祈禱著那三個男生不要注意到他。然而事實證明，神明從未眷顧過程曉維。

其中一個男生在靠近程曉維的時候，突然喊了句：“什麼味道，這麼臭?”

其他兩個男生聽到後，紛紛停下腳步到周圍尋找著，然後他們看到了躲在角落裡的程曉維。他們嬉笑著圍成一個圈，將程曉維圍在中間，同時手不安分地拽著他的頭發，強迫他抬起頭來。

“是你啊，好久不見啊。自從江群這個學期沒去參加競賽開始，我們就再也沒見過了吧，說實話，還有點想你呢。”

濃重的酒味通過男生的口腔傳進程曉維的鼻子裡，這令他想吐。但他被強迫抬起頭，嘔吐感卡在嗓子眼裡，不上不下的，非常難受。

拽著程曉維頭發的那名男生注意到他身邊的垃圾袋，立馬嘲笑說：“我說怎麼這麼臭呢，原來是經過了一堆垃圾啊。”

說著順手一甩，將程曉維甩進垃圾袋中客人吃剩下的骨頭以及蝦殼裡，肮臟惡臭的海鮮黏在他的頭上，怎麼甩都甩不掉。其他人看到他的這個樣子更樂了，嬉笑著抓起地上的垃圾扔到他的身上，嘴裡還罵著“垃圾桶”“惡臭怪”等侮辱性詞語。

程曉維把自己縮成一團，咬著牙忍受著這一切。他如以往被欺負那般，強迫自己將靈魂分離出來，讓自己的□□來承受這些折磨與羞辱。

他把頭縮進自己膝蓋裡，強迫自己會想起媽媽懷抱的溫度，想象著自己坐在家裡的沙發上，趴在媽媽腿上等著媽媽給自己挖耳朵，而爸爸就躺在另一邊，享受著媽媽挖耳朵的服務。他生氣地瞪著爸爸，惱怒他跟自己搶媽媽，而爸爸隻是哈哈大笑，完全不把他的威脅放在眼裡。

突然，室內下起了雨。程曉維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這些雨淋到爸爸的腳上，然後爸爸的腳就消失了。他驚恐地呐喊著爸爸媽媽快去躲雨，但還是看著爸爸媽媽在他眼前一點一點消失，最後化為虛無。

程曉維抬起頭，立刻聞到了一股難聞的腥臭味，同時耳邊響起壞男孩的恥笑聲。

“垃圾桶變成了馬桶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程曉維傷心地轉過頭，卻看到巷口路燈下那修長的身影。他閉上眼睛，將眼角的眼淚埋藏在黑暗中，一同埋藏的，還有眼前的這抹亮光。

他閉上眼睛，腦海中不自覺冒出江群的身影，有剛分班時江群那偽裝出來的溫柔的笑容，有江群在器材室時眼底藏滿狠厲的笑容，還有元旦時在超市樓下的笑容。

毫無疑問，程曉維是恨江群的，是江群將他的生活弄成這樣的，是江群將他的生活弄得一團糟。但不得不承認，有時他需要江群的庇護，隻有在江群的身邊，這些人才不會那麼過分，他的生活也相對好過一點，隻是相對而言。

那三名男生圍著程曉維儘情發泄著心中的陰暗麵。他們真的恨程曉維嗎？不，其實也不見得，他們隻是無聊而已，因為無聊所以隨意踐踏他人的尊嚴，因為不爽所以隨意羞辱他人達到發泄的目的。他們嬉笑著，臉上全是開心的表情，仿佛隻是在玩一場無關緊要的遊戲。

這條巷子很黑暗，但巷子外麵的世界卻燈火通明，他們點燃手上的煙花，等待它飛上天空，寓意打響新年的第一槍，這一年都順順利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