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四.處暑 “荷露,你……(1 / 2)

七月十四.處暑 清晏 2489 字 10個月前

“荷露,你這個樣子真是可愛。”

我從池塘的淺泥裡驚訝地回頭,頭頂上倒扣著的碧色碩大荷葉在我匆忙的動作間跌進了泥裡。我懊惱道:“師父。”

他倒是仍自笑著,白皙的麵頰被午後的陽光熨出了一絲微紅的暑色,卻沒有見汗。在凡人看來這必定是中暑的症狀了,可是師父,我卻知道,他其實是頂愛這烈炎炎的日頭的。

我摔了摔手上的泥,抱怨道:“泥鰍又給嚇跑了。”

泥水濺上他碧綠色的長衫他也沒介意,他緩緩念我的名字,眼裡的笑仿佛盛夏的日頭般爛漫:“荷露。”他待一切總是那般自然,萬物打哪兒來向哪兒去都是自然得不需要動一絲一毫思想和情緒的,唯獨念我名字時,總像是梅間雪蕊上露似的,小心翼翼地耍著無賴。

我無奈,在池塘裡濯乾淨手足,蹭上岸邊的草地,伏在他的膝上。雖然已經早過了立秋,但處暑時節的太陽仍舊毒辣辣的,讓我有些微暈眩。

他心疼地拂過我的額頭,追思般問道:“荷露,你跟著我,有多少個年頭了?”

“大概十三年了吧。”我想想道。

他笑道:“荷露竟有十三歲了,是個姑娘了。”

十三歲,我有些恍惚。其實我大約還是記不清的罷,十餘年的歲月,我隻是跟隨在師父身邊,卻常常有很多東西印象不起來。

師父說,當年他是在荷塘裡撿了我的。不知道被哪戶人家丟棄的小小女嬰孩兒,平白地可人憐惜,便被他抱了回來。

連名字也是他取的。荷葉上滾動的露珠,是荷葉捧在手心裡的寶貝。

或許我真是師父捧在手心裡的寶貝罷。我常這樣想,心裡便閃過些許難以言喻的快活。由於師父的模樣頂好,同我一起居住在村子裡的這些年常常有姑娘熱絡地往來,我雖知師父自然是不可能同她們一起,但仍然忍不住搗亂,狠了還曾把一位姑娘氣哭過。師父哭笑不得:“你這些主意跟誰學的?”

我疑心師父氣著了,小心翼翼不敢答話,半晌見師父端著茶淡淡地道:“很好,知道吃為師的醋了,總歸是師父沒有白疼你。”眉眼中是隱隱的笑意。

師父很疼我,確實很疼我。好吃的留給我吃,好玩的帶我去玩,除了帶著我長大,其它基本上連個師父樣兒都快沒有了,連一句重話都不曾說過我。村口老先生每每在我犯事之後怒斥:“慈母多敗兒!”師父也隻是笑笑聽過去,卻拿不了我怎麼辦。

是拿不了我怎麼辦還是不會去拿我怎麼辦,我沉思了良久,終於還是戰戰兢兢地選擇了後者。師父作為一隻神通廣大的妖,自然不會拿不了我一個孩子怎麼辦。

我記得那大約是我四五歲的時候,荷塘裡的荷花不知怎地都被人給折了,當天夜裡便腥風大作。我爬到師父房裡,見到師父和一隻猙獰的妖魔鬥在一處,然後便昏了過去。醒來時穩穩當當躺在床上,床畔是師父握著我的手守了我一夜。

我撫摸師父的額,昨夜那兒曾生出浮凸的荷花,蔓延糾纏進他碧綠色的長發。

原來師父是一隻荷花精。我這樣想,竟然沒有驚訝,卻覺著順理成章。師父那般貪戀盛夏的驕陽,而屋後的荷塘總是繁盛地不像話兒。

而我叫荷露,原來真是師父手心裡小心翼翼的寶貝。

“在想什麼呢。”師父寵溺地揉揉我的臉。

我拍開師父的手,嘟囔道:“才說我是個姑娘了,又揉我的臉。”

他失笑,忽然道:“倘若時間停滯,你長不大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