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艾房間的門開了。

路鄴濘抬起頭望著毫無生氣的陳艾，眼裡雖然滿是疲憊還是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站起來。

“想去就去，畢竟這次確實是他護住了你。”

“嗯。”陳艾依舊失了神一般往外走，路鄴濘拿了件衣服給他披上也跟著去醫院。

手術結束了，人還沒有醒。

醫生跟陳慕交待著情況，李陌言坐在一旁臉色很慘淡，醫生說的話他基本沒聽進去。

陳慕回應著醫生，醫生和護士離開以後，陳慕安慰般輕拍李陌言的肩膀。

透過玻璃望著病床上臉色慘白依舊昏迷不醒的人。

李陌言心裡止不住的酸楚，不知道為什麼特彆怕林泠懋出事。

陳慕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了，索性就坐在他身邊陪著。

目前的情況已經跟林家那邊交代過了，他們也在趕來的路上。

現在的情況越來越亂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李陌言太困了迷迷糊糊睡著了，歪著頭睡著，最後枕靠在陳慕肩膀上。

陳慕也沒有說什麼，就讓他靠著睡。

路鄴濘和陳艾原本已經到樓下了，陳艾一直猶豫著上不上去。最後還是上來了。

“阿祁，哥。”陳慕小聲說著。

路鄴濘皺眉望著李陌言，怎麼靠在肩膀上睡著了？

“他情況怎麼樣？”路鄴濘就當沒看見李陌言枕著他家小o，這次就算了。

“還沒醒。”陳慕望向路鄴濘身後的陳艾，他就這樣垂著眸子，就像沒有任何精力的木偶。

“困嗎？你先去睡一會，我在這守著。”路鄴濘望著陳慕心底些許欣慰，畢竟小孩子頂事了。

“我沒事，哥，你和阿祁先去休息。明天早上來接替我。”

路鄴濘望了眼陳艾，反正自己想去休息，但是這家夥可是睡意全無。

“走吧，我們去睡覺，讓他在這。”路鄴濘歪頭望著陳艾，陳慕懂路鄴濘的意思，但是現在李陌言睡著了。

路鄴濘望著李陌言撇了撇嘴，手背輕拍了兩下李陌言的臉。

李陌言睜開眼，眼睛有些紅還有紅血絲。

“去休息會。”路鄴濘剪短說著。

李陌言剛想拒絕但是望見路鄴濘身後的陳艾，點了點頭往旁邊走。路鄴濘和陳慕也離開，隻留下陳艾。

陳艾坐在門外的椅子上抬頭望著天花板，眸子依舊死寂。

“叮鈴～”

手機彈出消息

陳艾麻木般望著消息。

陳慕:醫生說可以進去看護，但是要輕聲。

陳艾望著那到關緊的門，要進去嗎？思考的時候手已經搭在門把上。

陳艾緩緩打開門，足夠自己進去的空間。小心的把門合上。

病房林泠懋那邊的燈關了，開了另一邊的燈。房間不是很明亮，但是看清東西足夠。

陳艾望著病床上躺著的人，不知道為什麼心口堵的慌，眼淚止不住的往外流。

陳艾仰起頭努力把眼淚憋回去。

病床前，陳艾坐在椅子上握著林泠懋有些涼的手，用自己溫熱的手給他暖著。

恍惚間，破碎的少年握住了他曾經的白玫瑰。

澳洲時間:早八點半

林泠懋緩緩睜開眼，身體根本使不上力氣，渾身都疼。林泠懋動了動手指，一旁檢測儀上的數據波動。

林泠懋隻是隱約覺得手很暖，被什麼包裹住一樣。手指動了幾下，陳艾醒了過來。

兩個人對望了很久，陳艾目光裡已經看不出任何的情緒，除了疲憊還是疲憊。

陳艾垂下頭鬆開手，什麼也不說。

林泠懋有些後悔自己動了幾下手指，已經很久沒有牽過他的手了。

林泠懋嗓子很乾，喊不出陳艾的名字。剛開口嗓子就乾疼，接著便是一咳嗽就疼痛的傷口。

陳艾接了杯水，但是現在林泠懋根本沒力氣坐起來，試了幾次都沒起來。

陳艾扶著林泠懋，特意避開他的目光將他扶著坐起來。

杯子裡陳艾放了個吸管，陳艾拿著杯子林泠懋喝著水望著陳艾，陳艾依舊彆過目光不去看他。

為什麼不看他，因為厭煩嗎？林泠懋低著頭有些失落，他怎麼知道陳艾是因為不敢，害怕和他對視自己剛整理好的情緒會崩盤，害怕自己已經決定放下的心再一次放不下。

門輕聲打開

護士走了進來，望見病人醒了也鬆了口氣。

陳艾望見護士進來了，本來想著出去，林泠懋也猜到陳艾想離開，握住他的手不讓他走。

緊握著的那雙手明顯沒有太大力氣，但確是林泠懋目前能用到的所有力氣。

陳艾內心掙紮了一番回握著林泠懋的手。

護士在一旁給林泠懋換了點滴瓶走了出去。陳艾覺得手裡原本溫熱的手有些涼，雙手捂著林泠懋的手給他暖著。

要不給他拿個暖手的過來……

“謝謝。”陳艾望著林泠懋的手說著，目光有些呆滯，看不透他在想什麼。

林泠懋搖頭，本想說話門被打開。

李陌言還有林沐螢和爸爸從門外進來，剛才護士已經通知過病人醒了，家屬可以去探望，但是聲音要小些。

陳艾望著一群人進來，站起身離開給他們讓位置。

“祁……”林泠懋胸腹部刺痛，連喊話的力氣也沒有了，隻能看著陳艾一步一步走遠。

幸好傷口位置夠偏，而且送來的及時。

隻是不養個幾個月好不了。

陳艾倚著牆，他快要站不住了。路鄴濘和陳慕過來扶住他，陳艾臉色蠟黃，就像大病一場一般。

“先去睡一覺。”路鄴濘讓陳慕扶著陳艾去休息，陳艾大腦一片空白，現在不知道該做什麼。陳慕望著陳艾失神的模樣也很擔心，誰也沒想到會發生意外。

病床上患者信息:RH陰性AB型血

林沐螢望著林泠懋慘白的臉色，之前那次意外也沒把自己搞成這樣，現在望見病床上虛弱的人心裡很難受。

那個無所不能像天才一般的弟弟原本也很脆弱。

林泠懋望著林沐螢想哭又硬生生憋回去難受的模樣緩緩笑了下，張開手臂。林沐螢情緒收不住，小心的抱住林泠懋，在他懷裡哭。

林泠懋輕拍著她的後背，如果這次自己真的死了的話，不知道她要哭多久。

“我現在不是沒事嗎？彆哭了。你哭起來還沒有笑著好看。”林泠懋安慰般輕拍著林沐螢的後背。

林沐螢手背抹去眼淚，抽噎道，“幸好你沒事……”

白瑾泫在一旁看著虛弱的兒子不住的心疼，林澤笙環著白瑾泫的肩膀，似乎在安撫他的情緒。

“爸，我沒事。”林泠懋捂著左側胸腹部，一說話就疼，強忍著疼痛笑著說話，不能讓他們擔心。

“彆動了，先養著吧。”白瑾泫望著林泠懋牽強的笑，現在他哪怕很小的動作，傷口牽連到的地方都會劇痛。

林泠懋乖乖的點頭。

這乖巧的模樣林澤笙也是第一次見過，以前不是冷著臉就是偽善的笑，乖乖的模樣倒是沒怎麼見過。

路鄴濘在門外聽著一家人聊著天，現在進去可不是好時機。

李陌言在一旁提不起一點精神，即便現在林泠懋醒過來了。

林泠懋望著滿是心事的李陌言。李陌言努著嘴不出聲，就覺得滿是壓抑。

陳唳也知道林泠懋出事了，和路鄴濘的爸爸媽媽趕到醫院。

剛到病房門口就望見垂著頭一臉失落的陳艾，陳慕坐在陳艾身旁一手握著陳艾的手，另一隻手輕拍著陳艾的後背。

“爸爸，叔叔、阿姨。”陳慕抬起頭望著自己爸爸。

陳艾呆滯般抬起頭望著眼前的人，想站起身但沒站穩，陳慕扶住他。

“叔叔，路叔叔，阿姨。”

陳唳望著陳艾通紅的眼眶，眼神滿是悲苦和愧疚。

“小祁，叔叔在這。”陳唳把陳艾抱進懷裡，陳艾已經哭不出來了。

本來是要去休息，但是根本睡不著。一想到滿手的血和林泠懋倒在自己懷裡，眼淚就憋不住的流下來，心就像被什麼堵住了一樣。

陳艾哭了很久，直到再也哭不出來。

路鄴濘在病房裡和他們說著什麼，病房的門關著也聽不清。醫生和護士也在裡麵。

病房裡，路鄴濘望見陳唳的身影點了下頭，陳唳點頭回過頭望著陳艾，輕拍著他的手背，“叔叔在這。”

過了會路鄴濘從病房裡出來。

“叔叔，爸媽。”

“現在情況怎麼樣？”陳唳問到。

“還算穩定，不過還要在觀察幾天。”路鄴濘望著木訥的陳艾，現在陳艾完全亂了，就單憑林泠懋出事的時候陳艾跟瘋了一般的反應。

還是心有牽掛，那現在會怎麼選擇？繼續還是放手？

路鄴濘望著陳慕使眼色，陳慕點頭。陳慕拉著木訥的陳艾離開，路鄴濘向自己爸媽點了下頭也跟著陳慕他們離開。

現在是大人們的時間。

陳慕望著陳艾木訥的樣子很擔心，陳艾漫無目的的走著，不知道該去哪。路鄴濘就在後麵跟著陳艾，直到陳艾坐在一處安靜的窗口。

這個地方很僻靜，通常是為了探望的人接電話，不容易吵到病人休息。

路鄴濘和陳慕在不遠處望著陳艾，他就像個布娃娃一樣坐在那，眼裡沒有任何情緒，很空洞。

“梁祁。”路鄴濘叫了他一聲。

陳艾緩緩抬起頭，目光一如既往死寂。陳慕不明白路鄴濘為什麼忽然間喊這個名字。

路鄴濘坐在陳艾身邊，四仰八叉的坐著望向天花板，“我還記得剛見到你的時候你就那麼大點。”路鄴濘比劃著，大概有個一米。

“那時候還覺得你挺可愛，就小小一個小孩。”

“我都快忘了……本來都叫你這麼久陳艾，叫梁祁忽然不太習慣。”

“那為什麼還叫我？”陳艾垂著頭聽他說。

“叫你陳艾是想讓你忘記以前的不幸，想讓你好好活著。你不是一個人，有很多人陪著你。叫你小祁是希望你不要忘記原本那個樂觀陽光的你。”

“可能你都忘了小時候你有多開朗樂觀，有多重要。”

“我……很重要嗎？”陳艾摳唆著自己的雙手，小時候的事很多都不記得了，長大總會要忘記些小時候的事，這是定律。

“你當然很重要，對我們來說，是家人般的存在。”路鄴濘揉著陳艾的頭發，果然頭發長摸起來就是軟軟的。

路鄴濘眸子裡滿眼溫柔，隻希望陳艾能自己想清楚。

陳艾和林泠懋，一個追不到，一個逃不了。

“我們能明白你現在心裡很難受，等你好好想想，想明白你的選擇，我們會永遠支持你，作為你的家人。”路鄴濘把陳艾攬進懷裡，“彆委屈自己，剩下的交給我們。”

陳艾把頭埋進路鄴濘懷裡，陳慕就這樣望著兩個人，作為陳艾的家人，他當然支持陳艾的選擇，也會為他處理身後的事。

晚上

陳艾坐在病房門外，目光依舊木訥。他本想著林泠懋的事但總是愣神，思緒總是集中不起來。

他到底喜歡林泠懋還是印象裡的“李陌言”。

陳艾抬頭望著對麵的牆，印象裡林泠懋和“李陌言”的笑是不一樣的，“李陌言”笑起來很溫柔，很親和。遠遠勝過林泠懋。

他喜歡的並不是林泠懋……隻是以“李陌言”身份存在，印象加以美化已經不存在的人。

好像一瞬間“李陌言”微笑的身影在陳艾印象裡消散了，不會有他印象裡溫柔可以放肆依靠的李陌言了，他已經在現實裡不存在了。

既然不存在了，那就沒必要在懷念了。

陳艾捂著胸口，心裡似乎輕鬆了些。陳艾極力讓自己清醒，以前確實值得懷念，但現在……和“李陌言”的時光永遠停留在了過去，那段時間隻屬於“梁祁”和“李陌言”。

病房沒有開燈，林泠懋躺在床上睡著了。太陽已經西沉但天色並不算黑。

一道狹窄的光束照進來沒一會就消失了，陳艾站在林泠懋床邊望了他很久。

和印象裡的“李陌言”有些不同，林泠懋更像高不可攀的角色，沒有“李陌言”那麼親近。

陳艾站了很久，直到天色漸黑，陳艾一點也看不見周圍。

陳艾打算離開，以後可能永遠也不會見了，再見，姓林的！

陳艾剛轉身一雙手拉住他的衣角，陳艾什麼也看不見，但是知道床上的人醒了。

陳艾是看不清，但是林泠懋能看清。現在的天色並不完全黑，隻是陳艾夜盲看不清。

“啪”

房間的燈開了

林泠懋依舊拽著陳艾的衣角，陳艾望著被拽著幾乎要露出腰的衣角以及林泠懋的手。

他的手上還打著點滴。

“一直沒睡嗎？”陳艾麵無表情說著。

“嗯。”林泠懋稍微鬆了鬆衣服，依舊拽著衣角。

從陳艾進來的之前他就沒睡著，一直裝睡。直到感覺到陳艾要離開……

陳艾也沒有要走的意思了，站在他身邊，“喝水嗎？”

林泠懋搖頭，另一隻手捂著肋下的位置。剛才陳艾要離開直接坐起身去拉住陳艾，傷口現在特彆疼。

現在林泠懋也看不到傷口那裡的情況。陳艾有些擔心他的傷，反正過了這段時間他也要離開了，以後再也見不到了。

陳艾俯身小心撩開林泠懋的病號服，望著紗布上通紅的血跡。剛才把傷口拽裂開了嗎？

林泠懋不知道陳艾在做什麼，很久沒有擁抱過他了。林泠懋雙手攬著陳艾的腰，頭埋進陳艾懷裡。

還是那樣溫暖的觸感。

陳艾被他這麼一抱倒是有些抵觸，“你做什麼？”陳艾又不敢推開他，生怕又碰到他的傷口。

林泠懋依舊把頭埋在陳艾懷裡雙手攬著陳艾的腰不撒手。

林澤笙和林沐螢吃過晚飯回來，打開門就望見這一幕。

著實……不太對勁。

林泠懋依然沒有要鬆開的想法，陳艾已經尷尬的想鑽地縫。要不是看在姓林的身上有傷，他早動手了。

林澤笙和林沐螢待了沒多久就出了病房，純粹給他們騰地方。

林泠懋又抱了很久。

“抱夠了嗎？”陳艾眸子冷淡，即便這傷是因為自己，但是他可不是會被道德綁架的人。

林泠懋沒有說話，緩緩抬起頭望著陳艾。

陳艾望著他微紅的眼眶，眼角還有搖搖欲墜的眼淚，感覺眼淚掉下來能將陳艾砸成八瓣那種。

他哭了……

他一個這麼大的alpha哭什麼？

“你……你彆哭……我……”陳艾不知道該怎麼安慰，這都什麼事啊！陳艾這麼一說原本還沒落下的眼淚直接從臉頰滾落下來，正好掉落在陳艾衣袖上。

林泠懋繼續抱著陳艾，埋在陳艾懷裡哭。

“你到底在哭什麼？”陳艾現在有些煩躁，什麼也不說就哭哭哭，哭你大爺！

“你不要我了嗎？”林泠懋眼裡滿是委屈，原本白皙的皮膚襯得眼眶更加通紅。

完全一副受儘委屈，被欺負慘了的omega的模樣……

陳艾垂下眸子，目光滿是酸楚，“你問的是我還是問曾經的梁祁？”

“……”

極為安靜的幾分鐘

“姓林的，我曾經確實喜歡過以‘李陌言’身份存在的你，以梁祁的身份，很喜歡很喜歡。”陳艾眼裡蒙了層淚光，歎了聲，“很喜歡到我甚至可以放棄我所有的一切跟你走。”

“但是我終究不是以前的梁祁，我喜歡的也隻是以前以‘李陌言’身份陪在我身邊的你，不是彆人口中遙不可及的你。”

“我沒有喜歡過你，從一開始。”不知道為什麼說這話的時候心裡很疼，就像無數根針紮進心臟般窒息。

就像被潑了盆冷水一般，林泠懋捂著胸口，不止胸口疼，渾身都像被碾壓一般的疼。

陳艾捂著胸口離開病房，心臟每一次跳動都像有無數根針紮一樣。

終究還是說出來了。

陳艾忽然間有些茫然，心裡好像空蕩蕩的。

空蕩些也挺好，這樣也不會時不時想起來。與其相互折磨不如早點放手，自由沒有羈絆，去哪都行。

陳艾往樓下走，他要去找路鄴濘。

……

當他還是原來呆呆笨笨的omega梁祁的時候，林泠懋對他很好奇，有種很怪的感覺。雖然有時候梁祁會發脾氣，林泠懋有錯就會道歉；後來知道他是紅王後的時候，雖然很難接受但也一直沒想過離開；再後來知道他是陳家助理的時候，他也一直喜歡他；就算後來陳艾狂躁，打他罵他，他也一直沒想過離開，即便那時候他已經不是那個呆呆笨笨的omega。

陳艾沒有喜歡過他……親口說的。

陳艾和梁祁始終是一個人，隻是時間不同。林泠懋能確定他的試探確實始於梁祁，漸漸過渡到對陳艾的喜歡，現在依然喜歡陳艾，不是因為當初的好奇。

所以還有機會跟他說一句喜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