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便是八年。
風奧斯恨自己,自詡聰明卻被人利用,而且,後果還是傷害他最愛慕的大哥……
在這一瞬間,渴死之意洶湧而出。
二十年,他早已足夠了解風若伊,知道什麼樣的回答最能激怒他,知道什麼樣的人風若伊最為痛恨。
隻不過,不得不是諷刺啊,激怒他大哥的……居然是自己的不成器。
哥……你果然還是和小時候一樣,靈魂裡的驕傲,驕傲到無法忍受身邊人的懦弱。
後來,風若伊想起這一天的時候,都會問,那個時候他為什麼會忽略林曉寞的存在,為什麼當時就被風奧斯一兩句話引發了暴戾乖張,為什麼就如此相信風奧斯的話……他問了自己無數個為什麼,可每次到最後,都是憤怒。
為什麼……為什麼風奧斯這樣笨,這樣傻?!
隆冬的風,像是削金斷玉的神兵利器招呼到人的身上,真真讓人感到冰寒徹骨。
冬日的陽光,冷得讓人顫抖。
呼嘯的風吹過眼神幽寒的風若伊,吹過單膝跪地的江弦,吹過眼眶深紅的林曉寞,吹過痛苦莫名的風奧斯。
然後吹來風奧斯隱忍的一句低呼:“曉寞……”
隻是一刹,呼嘯的狂風瞬間就將他的聲音徹底搗碎撕裂。
風若伊和江弦猛然轉頭,生生睜大了眼睛。
林曉寞練習的是落木驚寒劍法和曉風刀法。落木驚寒適用於軟劍,劍法輕盈而速度極快,非常適合身材嬌小的女子。
這是一套極其華麗的劍法。它的華麗不是招式柔美,姿態華麗,而是由於它能用最簡單的招式造成令人瞠目結舌的殺傷麵積。可以說,它是一套專門用於殺人的劍法。
林曉寞自幼學習這套劍法,卻很少殺人。落木驚寒帶來的戾氣隻是潛伏在她的內心深處,不經誘導時隻是一頭蟄伏的獸,看來純良無害,可是一旦被喚醒,就必定嗜血。
而此刻,落木驚寒這頭妖獸,正在吞噬的,是風奧斯。
林曉寞神情慌亂地看著在風奧斯身上穿胸而過的軟劍,再低頭看著自己握著劍柄的手,終於顫抖地鬆開了手,踉蹌了幾步,然後大哭著奔向江弦懷裡。
江弦趕緊抱住了她。
她抓著江弦胸前的衣襟,哭得聲嘶力竭,渾身顫抖。十幾年不曾流過的眼淚奔騰出眼眶,打濕了江弦玄色的衣衫,也穿透了江弦的靈魂。
風若伊完全呆愣地看著胸前尚埋著一把長劍的風奧斯,呆愣地聽著林曉寞撕心裂肺的哭泣,竟然周身不得動彈。
風奧斯吃力地抬頭,雙眼無法對焦地尋找風若伊的方向,無力地輕聲呼喚:“哥……”
隻是一聲細若蚊蠅的呼喚,風若伊瞬間掠向風奧斯,彎下身,把那個渾身是傷的男子緊緊地,緊緊地抱在懷裡。
風若伊抿緊了唇,狹長的眼睛痛苦地緊閉。
風奧斯卻吃吃地笑:“真好……哥,你還願意……接近我……我……”
風若伊咬緊了牙,喉嚨疼痛得說不出話來。
這個人……懷裡的這個人……是他一點一滴,養起來的,從一個軟軟的小小嬰兒,到一個英俊優雅的男子。
全部是他,一點一滴……一點一滴,養起來的啊。
二十年啊,他二十七年的時間,分出了二十年,來養大的孩子……
風若伊緊閉的眼細細顫抖,纖長的眼睫忽然濕潤。
風奧斯感覺到他的顫抖,痛楚的眼神裡慢慢溢出了欣喜。他抬起手,修長卻無力的手指抓住了風若伊腰間的玉帶。
然後,他緩緩地,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江弦仿佛難以承受這巨大的苦痛,無力地閉上了雙眼。
冷得徹骨的北風裡,林曉寞哭得聲音嘶啞。風若伊靜靜地抱著早已失去溫度的男子,靜靜地任風吹散了他束好的發帶。
遠處山丘上,一襲白衣的男子靜靜地看著這三個人,失去溫度的風吹過他停留在風若伊身上的冷漠眼神。
他淡色的唇抿出優美卻殘忍的弧度。
會見麵的,我的閣主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