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山的山頂,在一片勁鬆翠竹中央,是一座座的樓閣,青瓦白牆,幽深回廊,冰砌池塘,與漫天的雲海映襯著,像是品行高潔的仙人住所。
樓閣間參天古木零星而落,然由於是深冬,隻剩下了遒勁的枝椏,在寧靜淡雅的氣氛中生生凸顯了幾分淩駕雲海的氣勢。
風若伊一行人一路走來,看見的都是紅彤彤的一片。
紅彤彤的燈籠,紅彤彤的鞭炮,紅彤彤的對聯……一向冷清的暮山,硬生生成了紅彤彤的戲台。
走到主樓附近,風若伊看見了自家園主們熱火朝天的勞動場麵。
商園主司徒弦聲使著平風閣最好的輕功,把掛著一串兒紅燈籠的繩子係到了道路兩旁的樹梢上;宮園主古歸夢拿著筆寫著平風閣最好看的行書,在鋪好的紅紙上潑墨最喜慶的對子;羽園主南宮雪挺著平風閣最美妙的身板兒,趴在樓前貼著大得能給她當被子蓋的福字兒;左使李往辰用著平風閣最值錢的雙手,拿一把掃帚瀟灑一揮就是塵土整齊跳舞。
英俊瀟灑風流倜儻風姿綽約姿容絕代的偉大江北武林之尊平風閣主風姓若伊淵夕公子傻了一副星目劍眉,僵在自家院子門口。
在空中拽著一長條紅彤彤燈籠飛來飛去的司徒弦聲看見了,招呼一聲:“趕緊過來,這兒缺人手!”
英俊瀟灑風流倜儻風姿綽約姿容絕代的偉大江北武林之尊平風閣主風姓若伊淵夕公子眨眨眼,麵部表情尚屬呆愣期間,下意識地回答著:“哦。”
司徒弦聲拽著一串兒燈籠,噌地降落在他麵前,把繩子頭遞過去,說:“把這一頭係到那一樹尖兒上去,記住,彆打死結。”說完,就跟一瀟灑仙人似的,一踮腳姿態優美儀態萬千地飛向……台階上一堆長條燈籠跟前。
於是,離家半月有餘的主子剛進門兒就被自家下屬扔去義務勞動,期間連一星半點兒的親切問候溫暖關懷都沒有。
英俊瀟灑風流倜儻風姿綽約姿容絕代的偉大江北武林之尊平風閣主風姓若伊淵夕公子拽著燈籠串飛來飛去的時候,突然醒悟過來,腳下一個踉蹌,差點兒成為史上第一個摔死的武林至尊,好不容易反應過來的風姓某人狠命地磨牙。
這一群沒心沒肺活該千刀萬剮的家夥,看我以後先這樣……再這樣……再這樣這樣……最後那樣那樣!!
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
集體勞動的眾人整齊抬頭看向空中表情猙獰恐怖醜陋的自家主子,麵無表情地整齊低頭,該乾嘛接著乾嘛。
山底下的上元節剛過完,山頂兒上的元宵節才剛剛開始。
說到底,暮山眾人還是沒有忘了自家主子,在風若伊凱旋歸來的當夜,暮山鬨騰得天翻地覆。惹得山腰上的庵堂寺廟派人上山抗議了好幾趟。
平風閣仗著自家超絕的地位,表麵和和氣氣,待人一走,該怎麼鬨還怎麼鬨。
大堂裡那叫歌舞升平,平日裡人模狗樣的一群人在自個兒家裡本性畢現。
風若伊斜坐在主位上喝酒喝的就跟喝水一樣,期間還不斷勸酒讓南宮雪喝;司徒弦聲這個浪子摟著平風閣最漂亮的歌姬上下其手,還非要把美人灌醉;南宮雪四處躲著讓人抓狂的閣主大人,趁人不注意往酒壇裡撒了點兒藥粉;古歸夢坐在琴後麵,彈著一曲讓人苦笑不得的《霸王彆姬》;李往辰醉眼朦朧的對堂中的歌女指指點點,以專業的眼光對冷著臉的江弦說這兒不夠柔軟,那兒不夠撩人;江弦不停喝酒,不時躲著李往辰伸向他的罪惡色狼之手。
全殿最正常也是最不正常的人是林曉寞,這小女孩兒沒有和眾人胡鬨,反而自己一個人悶在角落喝著悶酒。
四處溜達的南宮雪看見了她,小心翼翼地蹭了過來,坐在一邊,笑說:“妹妹,來,和姐姐喝一杯。”
林曉寞抬起大而無神的眼睛,勉強笑道:“雪姐姐不是不能喝酒麼?”
南宮雪嗤道:“姐姐有說喝酒麼,姐姐是要和妹妹喝茶!”說完看著林曉寞仿若無人繼續端起的酒杯,一手搶了過來說,“小孩子不要喝酒,彆和這一群臭男人們學。來,陪姐姐喝茶。”
然後強行塞到她手裡一杯滿滿的茶:“今年剛曬好的梅花茶,妹妹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