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陵年少爭纏頭,一曲紅綃不知數。
金陵自古便是極儘繁華奢靡之地,哪怕近年連年朱雀國連年天災人禍,也完全沒有影響到金陵人們醉生夢死的生活狀態,反而變得愈加浮華喧囂起來。
作為花街第一的憐眉樓在這種環境下,反而另辟奇徑,所有的裝潢皆以清淡素雅為主,花樓頭牌也多是琴藝雙絕的女子,倒也吸引了一堆自命風流的文人清流。但可惜畢竟是煙花柳巷之地,哪怕極力掩飾,也會在不經意間顯出其追名逐利的醜陋嘴臉。
明珠端著裝著糕點的盤子,微微低垂著頭,長長的劉海掩蓋了她大半張臉,但僅僅是露出的一個尖尖的下巴,也足夠引人遐思。
縱使她走的又快又見,還是被一個摟著粉色紗衣的女子調笑的富家子弟看見了,那富家子弟手中純粹擺設的折扇很有興致的一轉,招手讓明珠過來抬頭讓他瞧瞧,明珠恭恭敬敬的應了,把盤子放了,抬起頭來與其對視。
目光稍稍與那張臉一碰,那富家子弟的臉上一下就黑了,揚手就打了明珠一巴掌,大叫晦氣。明珠也不生氣,躬身退下。
她辛辛苦苦把臉糟踐成這個樣子,不就是希望不被任何人看上麼?
把盤子放在梨花木的圓桌上,明珠低頭走到現在在憐眉樓也算數一數二的紅牌的子畫身邊低聲道:“小姐,你要的桂花酥做好了,您是不是先吃了再……”
本來還在自顧自描眉的子畫頭也不回的打斷她:“得了,彆再那唧唧歪歪的,就你囉嗦。放那吧,我畫完再吃。今兒個可有貴人要登門呢,不好好打扮一下,豈不是要被紅袖那女人被比下去了。”
明珠微微一笑,當初她選擇做子畫的丫鬟,就是喜歡她於煙花女子中少見的直爽氣,沒什麼左歪右扭的心思,於是她走上去,抄起雕花木梳應和道:“是啊,明珠也要好好想個現下實行的發式才是,一定要把姑娘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彆給人比了下去。”
“就你嘴甜!”子畫轉身扭她的臉,嗬嗬笑道:“行了,先去吃飯吧,我還不急這一會……咦,你臉怎麼了?”
明珠低頭:“剛剛明珠不小心自己磕的。”
“胡說,這是能磕出來的嗎?”子畫憐惜的摸摸她的臉頰:“又被人打了吧……你也是可惜,明明有一張好臉,生生被這滿臉的痘子給毀了……不過這樣也好,你倒也不會和荷香一樣被逼著去接客……唉。”
明珠低著頭,諾諾不語。
她知道子畫這話多半是慶幸,因為荷香當初可是從她這裡出去的,出去自己掛牌之後卻處處和她作對,幾乎搞的她顏麵儘失。
但也有一點,是真心的為自己慶幸。
在這樓裡,哪有什麼幸不幸?不過是拖過一時是一時罷了……
而且按於媽媽之前話裡話外透出的意思……多半是有意讓自己去接客的,再也拖不下去了……
那就……今天吧。
明珠匆匆忙忙的往肚裡塞了兩個饅頭,就急急的往回趕。
從昨天於媽媽就發話,今天晚上會有幾個她們平時想也想不到的貴人駕臨,從傍晚開始她們這些姑娘底下的小丫頭就開始竄來竄去打探消息--荷香姑娘準備了什麼節目,玉珠姑娘用了什麼香什麼發簪……事無巨細,一律上報。
子畫這回是真發狠了要露臉,連自己壓箱底的蓮葉舞都拿出來了,不過這舞準備起來很麻煩,所以明珠還要好好去備著---如果沒做好,自己肯定要挨打。
子畫的脾氣可不僅僅是直爽,更是暴燥。當初荷香就是在大冬天挨了打結果落下了病根子,到現在還恨著子畫呢。
“你們要做什麼?乾嗎拉我!這是什麼地方?喂!不許動我東西!!你們這是犯法的知不知道!這是非法□□!”
路過後院小黑屋的時候,明珠聽到一個女聲在咆哮,可她連停下腳步看一眼的好奇心都欠奉。
在這個地方,被逼良為娼的女子還少麼?子畫本來還是官家小姐呢!
如果隻知道傻傻的說這些毫無用處的話,死了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