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嚇著你了。”那女子本是想伸手碰碰她,卻見陸芊芊一臉驚懼,收回手歉然道:“我隻是見著你覺得十分熟悉,才情不自禁開了口。誰料你居然真的能看見我,真是對不住。”
“……無事。”見她神色清明言語清晰,似乎也並無傷害她的意思,陸芊芊也從驚嚇中鎮定了下來。
她隻見那女子身上穿著宮廷女官樣服,頭上插著飛鳳簪,打扮大異旁人,倒很似前人仕女圖中的打扮。
那女子見陸芊芊臉色有些有些訝異,不由問道:“……怎麼?可是我的穿著有何不妥?”
“並非如此……”陸芊芊遲疑道:“敢問姑娘,你已經逝……呆在此處多久了?”
“多久?我已經記不清了。”那女子沉思了一陣,搖搖頭,伸手虛撫上那紅漆斑駁的牆柱:“我隻記得在我初初記事時便留在此處了,這個時候,這地方還光鮮的很,也還有人住進來。之後便漸漸敗了,後來也就少有人來了。”她又對陸芊芊笑了笑:“其實,他們都見不著我呢,算起來,你倒是第一個能瞧見我,聽我說話的人。”
此處已荒敗許久,若是真如她所說,她最起碼也在這兒呆了近百年了。
“姑娘……”陸芊芊歎氣,不知道為什麼,她心中對這個與自己容顏相似的女子有許多親近之意,不由開口勸解道:“逝者已去,輪回自有天命,若是一直停滯此處,怕是……”
“我知道,”那女子一笑,額上的珠翠發式遮住了前額,珠串垂下停在鬢邊,容顏明豔嬌美卻又不會讓人生出褻瀆之意:“可我不甘心……”她低低歎了口氣,悵然道:“沒能再見他一麵,我終究還是不甘心的……”
“陸明珠……嗎……”在回去的路上,陸芊芊反複回想著之前陸明珠說過話,暗自思量。
那女子自稱陸明珠,又堅決否認自己是紫苑公主,再加上身上的服飾,多半曾是個宮中的女官。
可是一個女官又怎麼能有如此氣度?
想了半天,她也想不出所以然。搖搖頭,陸芊芊突然發現前麵有個人,這不奇怪,可奇怪的是,他身上明明穿著長侍的衣服,可行事卻鬼祟的很,專挑暗地走,走的又快又急,可偏偏走幾步就要停下來看看四周,也不知道在害怕什麼。
陸芊芊心中微疑,想了想,舉著燈籠跑了過去,故作焦急的說道:“前麵那位公公,等一下!”
那人聞言,身體一頓,直到發現她離自己確實不遠,才不甘不願的回身說道:“乾嘛?”語氣不耐至極。
陸芊芊做出一副鬆了口氣的模樣,靦腆的笑了笑,說道:“公公,我是慶禧宮新來的宮女,不小心在此處迷了路,還請公公指點迷津。”“哦……慶禧宮啊,就在那邊,一直走,右拐就到了。”那人胡亂的伸手往西邊指了指,轉身打算離去。
“多謝。”等他背過身,陸芊芊便把路邊的假山岩石提起,便用力往前一敲!那人吃了一驚,雖然發現了腦後風聲,可根本閃避不及,一翻白眼就昏了過去。陸芊芊又下狠手敲了幾下,確信他暫時不會再醒來以後,才丟開了手中的石塊。
她本就穿著女官服,又怎麼會是初入宮的宮女?更何況慶禧宮根本不在那個地方,這個人言語中頗多不實之處,更兼形跡可疑,想必心中懷有不可告人之密。
現在宮中,最有可能被找麻煩的人就是羅潞潞。既然如此,陸芊芊自是不會結看著這家夥就這麼過去,輕拍去手上的灰塵,陸芊芊眼神四下一轉,發現周圍並沒有什麼可以捆綁住此人的東西,想來也隻能先將他放於此處了。
“哎呀呀……本來是瞧他沒有功夫不會被發現才選的他,沒想到居然這麼廢物,這麼輕鬆就被個女人打昏了。”突然響起的輕笑聲讓陸芊芊警惕回頭,卻發現原本空無一人的背後不知何時竟站了一個穿著紫袍長袖的青年。那青年見陸芊芊望向他,還好整以暇衝她露出一個笑來:“明明長的這麼美,下手卻那麼狠……倒真有些有趣,唉~隻是現在這種情況,倒真叫我有些頭痛啊~”
“你是什麼人,不知道此處乃後宮殿寢,男子不可出入麼!”陸芊芊心中浮起隱約的危機感,並不為他的話所動,拂袖皺眉道:“若是你知道,還是速速退去為好。”
“這樣啊……”那男子不為所動,隻自顧自的說道:“唉~美人,你可當真合我心意。可惜你也算生不逢時,下輩子投胎,記得去我國國都啊~我會去找你的~”他說著,雙手一揚,一抹銀光便閃電般的向陸芊芊襲去,眼看便要刺入她眉心三尺之處,卻又被一隻突然伸出來的細長手臂攔了下來。
這一切隻發生在一瞬之間,陸芊芊自生死之間走了一遭,也顧不上自己有沒有事,隻急忙問道:“潞潞,你沒事吧?”
匆匆趕來的羅潞潞皺著眉把深深插入自己掌心的小刀拔出,原本的傷口迅速愈合起來。
她頭一次沒有搭理陸芊芊的話,而是冷冷淡淡的掃視了一眼四周,說道:“出來吧,那麼辛苦躲著不嫌麻煩嗎?”見無人應答,她又譏諷的挑了挑嘴角,“哦?你們打算就這麼看著我殺了你們的皇子麼?”
“小姑娘彆那麼大火氣嘛,”見她能攔下自己的刀,那男子仍是不怎麼在意,隻狀若無意說道:“出來吧,我們時間也不多了。總得趕在他們發現之前做完事出去才行。”他話音未落,陸芊芊她們身邊便齊刷刷的站了一排人,有男有女,都穿著宮內奴仆服飾。隻是神情冷峻,怎麼也不像是為奴為婢的人。
陸芊芊暗叫糟糕,看樣子她還是想岔了,這些人顯然不是宮內之人,又是怎麼混進來的?這種陣勢……難不成,他們要對付的竟是……!“芊芊,”羅潞潞突然對她說道:“你閉上眼睛好不好?”
“啊……可現在……”
“沒關係的,”不知道是不是陸芊芊聽錯,羅潞潞的聲音竟有些些微的扭曲:“我會殺了他們,你先閉上眼,好不好?”
陸芊芊定定的瞧了她一眼,依眼閉上了眼睛退後幾步。
“陛下真是算無遺策,”容妃穿著一身雍容華貴的衣飾,落落大方的走進了大殿,沒有絲毫事敗之後被發現的慌亂,“竟然連與那司空謹密謀之人是我也猜到了?”
“何止,”沈泓笑了笑,一掃在蘇逸麵前談笑無忌的模樣,看上去簡直比誰都沉穩可靠:“我還知道愛妃你在與那司空密謀後就轉身吩咐了宮中侍衛看守好密道,又巧用悄悄命令兵士堵住護城河,那司空自以為得計,卻沒想到是被你給設計了。”言罷,他又笑了笑:“不愧是容老將軍的女兒,雖是柔弱,智謀決斷卻絲毫不遜於男子。”
“陛下說的是。可妾身還有一事容秉,”容妃緩步上前,突然自腰間拔出一柄軟劍橫於沈泓頸間,神色仍是冷冷淡淡的:“還請陛下仁德,放程家之女程琳琅出宮。”
“……”沈泓微訝,而後又恍然:“你也有所求麼?怪不得那司空狡猾至斯,竟會信了你。”
“陛下無須在意,那司空小賊今日必然伏誅,您現在要對付的,不過是我一人罷了。”容妃淡淡道:“陛下還是速速擬旨才好。”
沈泓一歎:“愛妃這是要逼朕了?”
“是,”容妃斬釘截鐵道:“等旨意傳達,如瑛願自刎於殿前謝罪,請陛下莫要責怪他人。”
空氣中的血腥氣越來越濃了。
閉著眼,陸芊芊隻能聽見金鐵交擊的聲響,和羅潞潞的喘息聲和人死時碰然倒地的交織在一起,讓她心中的擔憂越來越重,之前那個一直油嘴滑舌的男子再也沒有開口,顯然是因為戰局激烈,讓他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
讓陸芊芊擔憂的是,羅潞潞身上似乎沒有攜帶兵器,這樣對拚會不會吃虧?
漸漸的,除了刀鋒交擊的聲響,偶爾還能聽得幾聲不似人聲也不似野獸的嘶啞吼聲,想起之前羅潞潞執意要自己閉眼,陸芊芊隱約猜到了什麼,卻不敢肯定。
“……你到底是什麼怪物!”隨著這句叫喊,陸芊芊隻覺得又一陣疾風撲過麵頰,她清晰的聽見人的骨頭斷裂聲,還有幾滴溫熱的血液濺上了她的臉。
“芊芊,”過了良久,突然有一雙明顯不是人的手撫上她的臉,隨即她便聽到羅潞潞虛弱的說道:“沒事啦,他們都死掉啦。”
“你呢?你又沒有受傷?”陸芊芊追問道。
羅潞潞沉默了一下,突然道:“芊芊,我之前跟你說的那個實驗室裡的實驗員,你還記得嗎?”
“我記得。”陸芊芊知道他定然有很重要的事要說,雖憂心她的傷勢,可也不敢睜開眼,隻能耐著性子等待。
“那條手臂是他女兒的。他女兒也是個異能者,很小就被抓了。他憐惜我,隻是因為我跟他女兒差不多年紀罷了。”一口氣說完,羅潞潞似乎像是在極力忍耐什麼東西一樣停頓了一下,又道:“可他女兒有一天受不了自殺了,基因更改的最成功的手臂就被移植給我,所以他才會那麼說……有一天……呼…他來找我,把我從培養皿裡帶出來,叫我……跟他走……他說是要救我,可我知道……他隻是想利用我對付……組織罷了……”她又重重的喘了幾口氣,快速的說道:“我殺了他,我殺了他!可我本來是想跟他走的!被利用也好,他對我的好是實實在在的,他是從小到大,唯一一個對我好的人!從培養皿裡爬出來的時候,我是想跟他走的……”說著說著,羅潞潞嗚嗚的哭泣起來:“……可我殺了他……我就這麼用指甲,劃破他的喉嚨,把他的腸子拉出來,看著他漸漸的死掉……他說的對……說的對……芊芊,我根本控製不了我自己!”說罷,她的聲音又柔和下來,用手撫了撫陸芊芊的臉,說道:“還好,我現在就要死了,也不用擔心那麼多……”
“你說什麼!”陸芊芊驚異,終於睜開眼望向她。
雖說是做好了心理準備,可眼前的景象仍是讓她心中倒抽一口涼氣。
在她眼前的,除了橫七豎八的屍體,就是一個身高足有八尺的怪物,全身覆蓋著鱗片,頭上長著犄角,眼睛是金色的冰冷冷的豎瞳,有著鋒銳如刀的利齒,身後還帶著一條粗壯的巨尾,已經完全看不出有人的模樣了。
陸芊芊輕吸了口氣,握住那怪物-或者說羅潞潞的爪子,問道:“為什麼說你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