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醫護躊躇半響,還是決定將事情如實相告:“少將,您的雄主簽署赦免令時,看過您受刑的照片。”
諾維爾蒼青色的眸子微微轉動,一眨不眨地注視著醫護,像雨後泛青的天空。
雌蟲無聲的問:“他滿意嗎?”
——這幾天的懲罰和痛苦,他的雄主滿意嗎?
醫護一咬牙,神色見帶上了幾分不忍:“您的雄主吐了。”
他沒敢說完的話是:您的雄主抱著垃圾桶大吐特吐,吐得臉色發青,連膽汁都要吐出來了,如果不是這幾天都在輸液,沒怎麼吃東西,他怕是要吐滿一垃圾桶。
……那就是不滿意,很不滿意。
諾維爾無聲地將眸子轉了回去,麻木的神情中透著幾分了然。
醫護小心翼翼地打量著他:“少將,您還好嗎?”
“沒事。”諾維爾表情平平淡淡,看不出情緒,他在病床邊屈膝跪下,脫下外套軍服,隻留下裡頭的白襯衫:“那麻煩您去外頭拿一套懲戒工具,我想雄主回來用得上。”
軍裝是軍部統一發放的,抽爛了不好。
“……好的,我去為您買一套懲戒盒。”
蟲族的懲戒盒就像人族的安全套一樣,非常常見,保不準什麼時候雄蟲興致來了,就抓著雌蟲開房來一套,所以到處都能買到,盒中有各式各樣的基礎工具,雖然不如大多數雄蟲的地下室那麼齊全,也夠用了。
諾維爾默默跪在地上,像一尊沉默的雕塑,直到醫護收拾完畢,出去關好房門,他仍舊靜靜地跪著。
和在教管所接受懲罰相比,隻是跪著,已經是難得的休息了。
檢查室中,楚辭終於做完了所有項目,他看著醫生,有氣無力:“我可以走了嗎?”
“閣下,您……”醫生眉頭緊鎖,握著雄蟲的檢查結果,從頭看到尾,又從尾看到頭。
他的神色過於凝重,仿佛下一秒就要叫上全醫院的腦科專家來一場專家會診,楚辭眉頭一跳,險些以為他病入膏肓,馬上要進太平間了:“我的檢查結果有問題嗎?”
“不……”醫生遲疑:“您的結果非常好。”
——不是好,而是太好了,腦部影像組織清晰,神經鏈接準確,每一根血管都安全的搭在它們應該在的位置,從檢驗結果來看,這是一隻腦功能無比正常的雄蟲。
……可是腦功能正常的雄蟲怎麼會說謝謝?
這就是最大的不正常了啊!
楚辭狐疑地看著他。
無論怎麼看,醫生的表情都像是楚辭已經沒救了,但是處於人道主義關懷,醫生打算夥同家屬欺騙病人,對著病人說‘一切都好,好好吃好好睡的’,然後扭頭就向家屬交代後事。
“沒什麼問題。”醫生擠出一個笑容:“過兩天可能需要您重新做一個檢查,您快回去吧,我想您的雌君已經在等您了。”
……果然。
強顏歡笑,重新檢查,還提到了他的家屬,楚辭想:“我果然命不久矣了。”
這一輩子楚辭在保育院長大,他是一顆被遺留在戰爭邊境的雄蟲蛋,沒有雌父雄父,他成年前的監護人是保育院的院長,成年後唯一的親眷就是雌君諾維爾了。
但是楚辭並沒有太傷感,前一世熬夜猝死,這一世穿成了個智障一樣的蟲渣,被全社會捧星星捧月亮一樣長大,也算夠本了,就算不久於人世,也就當作為他人渣的所作所為贖罪了。
雄蟲麵無表情的嗯了一聲:“推我回去吧。”
醫護推起雄蟲的輪椅,將他推回病房,檢查室門將雄蟲隔絕的瞬間,亞雌護士捧著臉,小聲驚歎:“天啊,這是我見過最可愛的小雄子。”
對冗長的檢查毫無不耐,完美服從醫護人員的安排,讓舉手就舉手,讓搖頭就搖頭,全程無比配合,甚至亞雌護士不小心撞到他的時候,雄子也沒有怪罪。
“不但脾氣很好的樣子,樣貌也很好看啊。”
楚辭有一張溫雅漂亮的臉,眉宇間沉澱著清淡的書卷氣,就像是學校裡成績最好的高冷學霸,隻是穿著普通的白襯衣坐在那裡,就自成一方風景。
他們小聲討論:“雄子不知道缺不缺雌侍啊,他剛好受傷了需要人照顧。”
一位年長的醫護敲了敲亞雌的頭,皺眉道:“隻是一場檢查,你們就知道他脾氣好?這位閣下的雌君可是剛從教管所裡出來。”
說起諾維爾少將,他們都沉默了。
年長者默默歎氣:“好了,都去收拾吧,等雄蟲睡下,我們或許可以給諾維爾少將做個治療,讓他好受一點。”
病房內,楚辭被推入房門的第一眼,就看見了跪著的諾維爾。
他的雌君身形修長挺拔,流暢漂亮的肌肉束在修身的襯衣裡,軍褲包裹著筆直的腿,此時安安靜靜地跪在床邊小憩,半邊臉打上夕陽的側影,白襯衫染上橙紅的光,就像一副暖調的畫卷。
楚辭放輕聲音:“你怎麼跪著?”
諾維爾一驚,這幾天的懲罰極大的削弱了他的感知,以至於雄蟲走進房門都沒有發現。
他不願意再去想被忽視的雄蟲會有多麼憤怒,已經淪落至此,左右不會更差了。
諾維爾調整了姿態,行了個標準的跪禮,雙手托起一個羽毛球拍大小的盒子,平淡道:“諾維爾衝撞了雄主,請您懲罰。”
楚辭頓了頓,一時不知作何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