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與後文簡愛在桑菲爾德莊園的見聞有很多相似之處。桑菲爾德的主人羅切斯特出身貴族,是一個富裕的大地主,他舉辦的宴會上時常有諸多名流,他們大多出身良好,卻終日無所事事,沉溺享樂,把婚姻當作一筆交易來保持財富,維持自己奢靡玩樂。相比典型的新型女性的簡愛,羅切斯特則是一個典型的叛逆貴族的形象。
羅切斯特和簡愛都追求著自由和獨立,他們以個人微小的力量向陳舊的過時的社會傳統秩序和傳統觀念發起挑戰,簡愛在蓋茨黑德府上向她名義上的監護人、撫養者,社會血緣上的長輩——舅母裡德太太發起挑戰;在羅沃德孤兒院時大膽反抗著當時所謂的“學校教育”,頂撞蠻橫無理的學校中的權威—院長和學監;她愛憎分明、獨立勇敢,她大膽的宣言--
“難道就因為我一貧如洗、默默無聞、長相平庸、個子瘦小,就沒有靈魂,沒有心腸了?——你不是想錯了嗎?我的心靈跟你一樣豐富,我的心胸跟你一樣充實!要是上帝賜予我一點姿色和充足的財富,我會使你同我現在一樣難分難舍,我不是根據習俗、常規,甚至也不是血肉之軀同你說話,而是我的靈魂同你的靈魂在對話,就仿佛我們兩人穿過墳墓,站在上帝腳下,彼此平等——本來就如此”,正如一聲平地驚雷,既回蕩在聽話人羅切斯特耳邊,也使兩百多年間的無數讀者心神震蕩、肅然起敬。
簡愛有她的一套邏輯完整的人生哲學,她的言行保持高度一致。即使在多次陷入情欲與理智的矛盾掙紮中,她也能在冷靜下來,客觀事實、自身處境的分析中進行理智地思考,肯定、正視自己,既不妄自菲薄也不妄自尊大,不讓自己沉溺於在情感的漩渦中。簡愛麵臨的生存與精神世界、情感與理智的數次交鋒,充分反映出新型女性與傳統社會之間的衝突,作為一個在機緣巧合下接受了較為良好的新時代教育的新型女性,她所接受的教育使她意識到現實的不公和自身的渺小、理想與現實的落差。但這沒有讓她灰心喪氣,反而激起了她的鬥誌,她勇敢無畏的反抗精神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代表先進成長中的進步資產階級所蘊含的無限力量。
在小說結尾,簡愛最終獲得了“外部力量”的支援——數年來不知蹤跡的叔父的豐厚的遺產,她意外實現了經濟上的獨立。這個意外的結果不禁讓我回想起弗朗西斯·霍奇森·伯內特的小說《小公主》,主人公薩拉的生活與簡愛截然不同的,她出生優渥,一直過著公主一般的生活,但父親突然的死亡帶走了一切。
在貧瘠的物質條件中保持公主的品格,這是作者給予她的考驗,薩拉與簡·愛相似又離奇地獲得了一大筆財產,我認為這是有些多此一舉的。即使沒有財產,薩拉和簡·愛的人格和成長已經刻畫得非常成功了,這份財產像作者基於傳統大團圓和讀者心理預期所帶來的“獎勵”。而與此同時,作為貴族社會的一種象征的“瘋妻”毀掉了自己和桑菲爾德的一切,阻擋他們二人結合的外界的鴻溝消失了,小說以傳統的大團圓結局結尾,這不失為藝術與現實的一種折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