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 一個路過的(2 / 2)

春日狂想 曲小蛐 7609 字 9個月前

女孩淡漠又溫吞地垂著眼,像個全沒脾氣的,素淨淡顏係的五官間也不見什麼情緒。

她似乎是思考了一會,然後就抬起手腕——不緊不慢的,她把自己左手上那串紅繩串著的水晶貝殼手鏈擼了下來,往旁邊一遞。

“這個吧,”她依舊慣沒什麼起伏的,“沒彆的了。”

晚會的安保男子愣了下,下意識接過去:“您的拍賣品原價估值是?”

卻夏仰臉回憶幾秒:“二十。”

安保驚訝:“萬?”

卻夏也驚訝:“塊。”

“……”安保:“?”

“噗。”

終於有沒憋住笑的年輕人悶出了聲。

但很快這人就發現,旁邊資曆老些圈裡前輩之類的全都沒說話,似乎還都有些神色古怪異樣。

一樁事了,圍著的四散,各自聚堆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隻等著最後一個環節的拍賣重頭戲了。

之前笑出聲的年輕人跟著走開,好奇聽著旁邊兩人的聊天。

“你說這小姑娘是哪個意思?”

“她知道拍賣自己貼身物品什麼含義吧,故意的?”

“那也太瘋了,這樣傳出去像什麼話,我們可是正經的慈善拍賣。”

“果然,就不該讓這些為了博點關注就不擇手段的小年輕們混進來,她也不怕流拍之後自取其辱。”

年輕人越聽越迷糊,乾脆問:“覃總,這拍賣手鏈,有什麼特殊意思嗎?”

“問題哪是手鏈,是貼身物品,”對方低聲,“早幾年圈裡更亂些的時候,這種拍賣會上拿出自己貼身物品來,那明著說是拍物,實際上就是拍人,那個意思,你懂吧?”

“…哈?”年輕人一驚,“那女孩看著年輕漂亮的,會不會隻是不知道?”

“連這種場合都要溜進來,有什麼不知道,我看是想紅想瘋了還差不多。”

“……”

兩三人聊著走遠了。

卻夏還停在原處,半點沒聽到。摸著空落落的手腕讓她眼神難得多了一層迷霧似的空茫,於是連姚杉雲走之前那句“你就等著後悔吧”的惡笑,她都沒有放在心上。

另一邊。

陳不恪從補妝間出來就沒進正廳,坐在他之前路過看見女孩困得趴睡坐著的長凳上,等張康盛趕來。

“說消失就消失,您真是夠任性的。中途主辦方都來問我你是不是嫌麻煩,自個兒跑了。”張康盛哀怨道。

陳不恪:“困了半晚,是有這個想法。”

張康盛不意外也意外:“哦?那您這種自由散漫的行動派,有了想法怎麼沒做?”

“因為……”

陳不恪眯了眯眼。

不知道在回憶什麼樣的畫麵,停了幾秒,他才低頭笑了:“在路邊看見了隻小動物,隨便給她個支點就能睡,沒道理我比她還嬌貴。”

“路邊?”張康盛茫然聽完,“什麼小動物,流浪貓嗎?”

陳不恪:“看著像,但不是。”

“嗯?那什麼?”

“漂亮,狡猾,愛裝‘死’……”

陳不恪笑了,懶洋洋起身,總結道:“狐狸崽兒吧。”

“??”

張康盛大驚失色,拽著他上下打量:“野生狐狸?進這兒了??沒咬著你吧,咬了我們得去打狂犬疫苗啊!”

陳不恪少有地好脾氣,隨他拽得搖晃,直到被看煩了,他才單手隨便一翻把人扣住,懶懶散散地往短廊外拖出去。

陳不恪:“我什麼身手,她就算想,咬得到麼。”

“您彆太大意了哎恪總,狐狸特擅長偽裝假寐然後突襲,看著它漂亮無害,然後讓它忽閃咬一口的人可不少。”

陳不恪停頓了下,回過身,眼神意味深長地睨他幾秒:“是很漂亮,也很會裝無害。”

不知道想起什麼畫麵,他忽笑了,“怪勾人的。”

張康盛:“?”

我在說狐狸,他在說什麼?

以及他為什麼突然笑得這麼,騷?

張康盛沒想明白,回神才發現陳不恪都快走出長廊了。

他忙追上去:“您那個——”他卡了下殼,低聲指了指臉,“沒脫吧?”

“……”

陳不恪麵上笑色淡了。

一兩秒後,他抬手,指腹懶懶擦過右眼上瞼。

“裝什麼。”陳不恪垂手插兜,冷淡嗤聲,睨了他一眼就徑直往外,“脫沒脫你看不到麼。”

“哎呀恪總我這不是以防萬一嘛……”

慈善晚會的重頭戲——拍賣環節,到場的貴賓們終於可以落座了。

燈光也開得半暗不明,追光打在展覽慈善拍品的台子上。

環境宜人,適合醞釀睡意。

最前排的VVIP席位,以及最末尾的場邊,各有一位“無關”人士無心拍賣,一心思床。

末尾的沒人在意,VVIP卻是全場焦點。

張康盛第不知道多少次偷偷推了陳不恪一把,壓低聲委屈得快哭出來了:“恪總,拜托你給點麵子舉舉牌吧,我們公司撥的善款得捐出去啊。”

陳不恪沒睜眼,低啞著嗓:“我舉牌?”

“昂。”

“那還要你乾什麼。”

“……”

張康盛已經放棄和他解釋他們倆舉牌舉的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意義這件事了。

好在陳不恪大約是思考了一下,氣死這個經紀人還得換新的,於是勉為其難睜開貴睫,從張康盛那邊拿了報價牌。

拿修長指節抵著,在掌心緩慢地轉,他隨口問:“舉幾次,一次多少。”

張康盛立刻亮了眼:“五次吧,一次二十萬,目前過去的基本都是這個價格。”

陳不恪無謂地垂著眼:“真和平。”

張康盛:“那不是您不交拍品嗎?我就說您要是交了,那價格肯定要突破單人一百萬的規則設限,我都怕現場有人打起來。”

陳不恪低低地哼了聲笑,難分辨是不信還是不屑。

後麵不必走心,他按張康盛說的,毫無誠意地連舉了五次牌,次次二十萬,將公司賬戶撥的一百萬善款儘數捐完。

任務結束,晚會也臨近末尾。

就在拍賣師準備宣告結束的時候,有主辦方的人神色尷尬地做手勢叫停,小跑上台,對著拍賣師耳語幾句。

拍賣師很快露出訕訕的笑:“原來我們的拍賣環節還有一個臨時小彩蛋,有一位未在邀請名單上的客人新加了一件慈善拍品,來,我們歡迎每一顆善心。”

拍賣師做了示意。

原價二十的水晶貝殼手鏈就被送呈到展覽台上。

拍賣師:“這是一串,水晶和貝殼串起的紅繩手鏈,雖然材料本身並不貴重,但可以看得出,嗯,象征意義是很美好的……”

難為拍賣師信口胡謅。

已經準備離場的陳不恪被迫停下起身的意思,眉微皺抬,視線自極近處的光下一瞥而過。

然後他停頓住。

“這串手鏈……”

他好像見過。

在電梯裡。

張康盛聞聲停下和身旁人的交談,轉過來:“又怎麼著了祖宗?”

恰在此時,台上拍賣師表情古怪地介紹完最後一句:“這件手鏈備注,是由場內的卻夏小姐親自摘下的,想來一直隨身佩戴,意義深重。”

“——”

會廳內一寂。

張康盛都錯愕地回過頭:“…卻夏?”

拍賣師努力保持住職業微笑:“這件拍品並無起拍價,有哪位貴賓願意出價嗎?”

“……”

寂靜。

令人尷尬的寂靜。

沒人發一句聲,生怕被人誤會自己要出價,以至於想說什麼的人都不得不憋著。

最尷尬的就成了舉著拍賣錘的拍賣師:“哈哈,看來大家都很累了,想儘快回去休息了啊。”

這句話後,場內終於有了笑聲。

緩和氣氛的隻是少數,或多或少地夾雜了一些“知情”的譏笑或者嘲諷。

某些餘光瞥向的角落裡。

穿著牛仔短褲的女孩安靜地勾著腿耷著眼,一邊望著落地窗角落裡的漠然倒影,一邊想著沒人報價流拍了是不是就能給她還回來了以及今晚怎麼回去的無聊問題。

燥亂的笑聲中。

張康盛終於得了說話的機會,尷尬地湊頭到旁邊:“這個卻夏是不知道規矩嗎?隨身物品還敢往上送,這種情況下一旦流拍,傳開了她在圈裡還怎麼混?拍下來就更要命,誰會為她背這個黑鍋——”

話聲未落。

他眼皮底下,懶洋洋叩著桌麵的修長手臂停下,然後隨意一抬——

報價牌在陳不恪掌心轉了半圈,突兀地立進嘲笑聲四起的場中。

霎時死寂。

拍賣師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怔了幾秒才呆問:“陳不…陳先生報價,報價是?”

陳不恪另隻單手懶洋洋地撐著下頜,想了想:“一百萬。”

拍賣師失語。

在那些震驚目光裡,陳不恪不以為意地側過身,他看向自己身旁被雷劈了似的經紀人:“你剛剛說,背什麼黑鍋。”

張康盛:“……”

張康盛:“???”

什麼都不知道你怎麼敢下得去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