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 一個路過的(1 / 2)

春日狂想 曲小蛐 7609 字 9個月前

望見沙發後坐起來那人在光下色澤晃眼的白毛,卻夏心裡隻剩下一個念頭:

這什麼孽緣。

平靜了幾秒,卻夏問:“剛才的話你全聽到了?”

“這要看,你說的是多久前的‘剛才’,”陳不恪側靠在沙發上,不太清醒地眯著黑眸,一身並不想起來的散漫溢於眉眼,“有人聊天吵醒了我,後麵的話,不得不聽到了。”

“不得不”三個字,被那人剛睡醒的嗓音拿捏得懶散又深刻。

他話間抬手,隨便揉了把碎白的發,修長微折的指骨從發間將露不露,弧度性感。

半遮了眉眼的陰翳拓下,將他比普通人稍深的五官輪廓勾描得更淩厲惹人,隻是那副不情願的模樣實在叫人牙癢。

卻夏卻沒什麼反應:“我希望你可以當沒聽到。”

“?”陳不恪似乎被她的平靜惹笑了,他從半醒不醒的睡意裡挑眉,又把視線落回來,“這算命令?”

卻夏:“請求。”

陳不恪:“聽起來不像。”

“那要怎麼才像,”女孩抬眸,軟紅的唇嘲弄微翹,“不然,我給你磕一個?”

陳不恪:“?”

寂靜過後。

陳不恪單手扣住沙發靠背,借力起身,長腿一越,竟直接從沙發後落到靠背前的地麵。

卻夏薄薄的眼皮不安地跳了下,剛散去的警惕慢慢攏回她眼底。

——確認過眼神,是可能打不過的人。

而看起來完全不像有這身手的那人越過沙發來,落了地也並沒做什麼。

他鬆卸了力,隻將雙手後撐上沙發高背,長腿鬆散交疊,還憑著身高優勢用那副冷淡似笑的帥臉對準她。

然後陳不恪緩慢地把下頜輕抬了下。

卻夏沒表情:“乾嘛。”

“不是要給我磕一個嗎?”陳不恪扯鬆了領口,碎白的發搭過漆黑的眸,更襯他聲線發懶,“磕吧,我準備好了。”

卻夏:“?”

這叫人?

卻夏氣笑了,轉開臉。

她笑起來是很好看的,那雙平日裡總垂耷著的眼尾也會拎起微翹的弧度來,眼睛深處漾著光,像一張絕色而死寂的水墨畫在麵前一點點鮮活起來。

明麗生動的,令人挪不開眼。

可惜來得快去得也快。

陳不恪沒來得及多看一會,就見女孩低頭從牛仔短褲的口袋裡拿出正在震動的手機,對著屏幕她不知緣由地停了幾秒,再接起電話抬頭時,眉眼間已是情緒空乏。

電話裡還是秦芷薇:“你過來正廳裡找我。”

卻夏:“現在?”

“當然是現在,不然我打電話給你乾嘛,”秦芷薇不悅,“你在哪兒呢,我到洗手間怎麼沒找著你?”

“……”

卻夏無聲抬眸,對上沙發前漫不經心地支著身瞥她的那人。

被秦芷薇看見自己和陳不恪同處在一個房間裡,那大小姐大概能拽著她發瘋一整年。

想想都很陰間。

卻夏慢吞吞蹙了眉,身體出於本能地遠離了某個禍害半步,她轉身,拉開補妝間的門。

門外暫時不見人影。

“我這就過去。”卻夏剛想往外邁步。

“不磕就算了,”身後那人忽笑,“連道彆都沒有,真不怕我說出去麼。”

“!”

卻夏陡然停下。

手機裡秦芷薇已經敏感地開口了:“剛剛是誰的聲音,你那邊有彆人嗎?”

卻夏:“……”

她第一次如此嫌棄智能手機優越的收音效果。

“有,一個路過的。”卻夏隨口敷衍,同時沒表情地回眸望了陳不恪一眼。

被警告了。

陳不恪靠著沙發,笑意更明顯。

“我現在就過去。”

通話掛斷,卻夏收起手機,同時沒抬頭地對房裡那人說:“和你要解約的那個秘密交換,我們恩怨兩清。”

說完她抬腿要走。

“喂,”陳不恪卻像沒聽見,隻意味不明地笑:“道彆。”

卻夏:“……”

“快點。”

卻夏閉了閉眼,壓下情緒:“再見。”

出口她就後悔了。

應該說拜拜的,然後再也彆見——每次見這人她就沒一回好事。

門合上的最後一線。

離開的卻夏聽見身後那人笑了:“好啊,再見。”

“……”

房間裡,陳不恪半低著眼,隨意給手機裡催促的張康盛發了一句“就來”。

發完後他直起身,瞥了眼被女孩丟在旁邊垃圾桶裡的牛仔褲帶。

停過幾秒後輕勾了唇,陳不恪笑著插袋走出去。

他沒提醒她。

錢和錢交換,算恩怨兩清。

秘密和秘密交換,隻能是恩怨加倍。

·

恩怨加倍了的顯然不隻是卻夏和陳不恪的孽緣。

在看到秦芷薇身旁站著幾人裡,正有一臉晦色惡意的姚杉雲時,卻夏就有了不太好的預感。

而臉色難看的秦芷薇對麵,晚會廳的安保正對著名單一一查看。

“…很抱歉,這位小姐確實不在邀請名單上。按照規定,我們不能讓她留在這邊。”

“我說了,她是和我一起來的助理,進來給我送東西的,”從四麵八方投來的視線讓秦芷薇麵色不虞,她冷眼對著安保男子,“你把她這樣趕出去,讓我的臉往哪放?”

對方為難:“秦小姐。”

“哎哎,大家都認識,沒必要鬨得這麼難看,”姚杉雲看夠了熱鬨,很適時地站出來,“有一點秦小姐似乎說錯了,據我所知這位並不是你的助理,而同是天樂傳媒的簽約藝人吧?”

秦芷薇被點破謊,心情更差了,但對著姚杉雲她也不好發作,隻能冷著臉當沒聽到。

姚杉雲的視線落到卻夏身上,那臉故作的茫然令人犯惡心:“你叫卻,卻什麼來著?”

“……”

卻你祖宗。

卻夏神色漠然地看他的猴戲。

姚杉雲眼底抑著晦暗,麵上反笑:“噢,我想起來了,卻夏,對吧?前幾年在H市影視城,你做特約群演那會表現很突出,我還對你有點印象呢。”

這話一出,四旁隱約的議論響起。

“群演?難怪眼生。”

“這種演員怎麼都到這兒來了,她也在名單上?”

“沒聽說麼,自己進來的,大概是仰仗著天樂傳媒的關係偷混進來,想搭搭路子吧。”

“嘁,現在的年輕人,一門心思在歪道上。”

“是啊,現在弄得多難看?”

“……”

話聲入耳,姚杉雲望著卻夏的眼神更快意,臉上的笑也就更透著虛偽的和善。

秦芷薇不由得皺眉:“姚導,她已經不做群演了,現在是我的替身演員。”

這話一出,其餘人眼神更古怪。

秦芷薇大小姐做派慣了,在她自己看來,給她當替身自然比做路人群演高貴很多。

但圈內人也都了解,群演至少可能還有屬於自己的鏡頭,也能幻想一日魚躍龍門,替身卻隻是躲在暗處的影子。側臉都不露,甚至被一些演員避諱提起,所以有的連姓名都不配出現在演員列表裡——

但凡有一丁點夢想或追求,誰會選這種路子?

於是四麵八方投來的視線裡,已經不乏難掩鄙夷情緒的了。

卻夏平靜站著,隨他們打量。

要不是怕惹惱這些自覺掉咖的“貴人”而更招致沒完沒了的麻煩,她大概已經忍不住要打個嗬欠宣布退朝了。

再忍忍。

忍一時各回各家各找各媽,退一步早退早睡長命百歲。

卻夏這邊神遊太虛。

對邊一直在觀察她反應的姚杉雲都快笑不出來了,他就沒見過這麼油鹽不進的人,到這份上竟然還能這麼事不關己似的。

姚杉雲氣得咬牙,卻硬是擠出個笑:“替身演員也是演員嘛,也算圈內人了,又是秦小姐帶來的,那參加慈善晚會就沒什麼好計較的了。”

卻夏眼睫一撩,無聲望去。

她不信姚杉雲會好心為她化解局麵。

“不過,”姚杉雲話鋒一轉,“畢竟是慈善晚會,卻夏小姐既然進來了,總該參與些吧?”

卻夏了然。

秦芷薇沒她那麼敏感:“參與什麼?”

姚杉雲:“今晚是慈善晚會,參與的自然是慈善活動。卻夏小姐就算不會舉牌競拍,但像其他貴賓一樣,捐一件慈善拍賣物品作為你今晚的入場份額,這要求不為過吧?”

“不過,這怎麼算過。”

“是應該的。”

“我也覺著可以這樣處理,慈善主旨嘛。”

姚杉雲雖然人品不佳,在圈內口碑也一般,但畢竟是有幾分人脈關係和知名度的,想捧他臭腳的也不在少數。即便看穿了他就是要和一個小小的替身演員過不去,其他人也樂得裝傻,或者乾脆幫腔。

這個圈本就是名利場,天平上兩處砝碼一重一輕,實力差距得毋庸置疑,沒人會替卻夏說話。

卻夏也從不指望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