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飛到萬裡之外,我艱難驅趕腦海中的空白。”
——對角巷樂隊《想說卻還沒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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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遲遲曾經希望鮮少做出武斷評論,但你知道,這從來不算是件容易辦到的事情。所以她更多時候樂意在人前做一個寡言者,漸漸的,隻把腹誹藏在心中,也儘量不做非黑即白的判斷,至少可以避免曾經大張旗鼓樹立起來的鮮明論點會在後來的某一天由自己或彆人親手打破——
這樣真是太丟人了,而她不願做丟人者。
但在和李槜的第二次見麵之後,她在心裡肯定地告訴自己,絕對不要靠近這個人,不然你一定會後悔的。
你會成為眾矢之的的。
溫遲遲這樣對自己強調。
然而無論這樣的自我告誡是否有效,卻無法阻止周圍人對這個名字、這個人,依舊是興致勃勃。
之後有節課,前桌的曲敏照舊轉過來和王思琪閒聊,原本說的是文理分科的事。但也許是高中生活實在無趣,偶然濺入水麵的一顆石子就值得驚歎很久,於是不知由哪個話口作為開端,總之又扯到李槜。
“哎你們都聽說過新來那個轉學生吧,聽說他就分去隔壁班了,照我打聽來的成績,人多半選的理科。”
曲敏打水的時候見過李槜,加上並不知道昨天下午在麵館裡的那場“衝突”,說起他來語氣自然而然就顯得很熟稔,“哎遲遲,你也選的理科對吧?”
雖然是前後桌,但就像跟彆人不熟一樣,溫遲遲跟曲敏也絕對算不上熟悉,每次王思琪她們聊天說八卦的時候她就在自己位子上寫作業。
不過這會兒突然被問到,她也自然回答道:“嗯。”
王思琪接上她的話:“遲遲理科成績這麼好,肯定得選的吧。”
曲敏點點頭,有些羨慕:“要是我能像遲遲一樣每次都考我們班第一,我爸媽非得對我百依百順。”
一個話題要開啟容易,不過缺乏了溫遲遲這個當事人的參與旁白,落幕也就理所應當,她們倆也就這麼感歎一句,很快又說回李槜。
曲敏移了移凳子,好讓自己能更靠近王思琪,怕被旁邊的男生聽見,她稍微壓低了點聲音:“昨天晚上我去接水,特意從六班教室繞的,他恰好在最後一排坐著呢,我去,真巨帥!”
她語氣末尾是重重的感歎,隻恨不能把自己腦子裡的畫麵拓下來給王思琪。
已經是最後一節課,老師不知道怎麼的又沒來,溫遲遲找出一張英語試卷來寫。因為旁邊有人說話,怕影響思路,索性準備從背麵的作文開始寫。
王思琪早習慣了曲敏的誇張,但有溫遲遲的話在前,她現在對李槜外貌的俊朗程度深信不疑,於是也感歎一句:“長的這麼帥,也不知道有沒有女朋友。”
溫遲遲翻頁的動作就這麼停了一瞬。
曲敏肯定地搖搖頭:“肯定沒有,他們班人告訴我的,再說了,真有女朋友他轉學乾嘛啊?總不能就每天等著去網吧網戀吧?”
王思琪噗嗤一聲笑出來:“真這樣可太逗了。”
青春期對所有人一視同仁,即使三中的人大半成績優異,但十六七歲的年紀,戀愛在同齡人中不是禁忌。在談論到與之相關的話題卻又總是心照不宣地壓低聲音,默契對待公開的秘密。
曲敏用一隻手擋住嘴唇一邊,像是欲蓋彌彰,也讓溫遲遲抬眼的間隙卻能更輕易看清她的口型:“哎你說,有沒有可能,最後和我們班誰談戀愛了啊...不是都要文理分科了......”
“分班也就下周了吧!”她語氣愈發堅定,幾乎眉飛色舞,恍然想起什麼,趕緊道,“遲遲到時候你可得給我們傳遞一手八卦啊!”
說起八卦來都是這樣,一旦找出什麼人與人之間的共同點,思維一般都會立馬順著發散下去。
三中的文理分科是在相鄰兩個班之間分,例如溫遲遲所在的六班和李槜在的五班,分科後就會被拆成文理科各一個班。
都學理課的話,成為同班同學確實是即將到來的事情。
溫遲遲手中筆尖不自覺轉了個方向,笑了笑,像是應了曲敏。
王思琪卻是知道些內情的,故意打趣溫遲遲:“那你可得調整好心情啊,畢竟...這麼邪門的帥哥......”
但關於即將和李槜同班這件事,還沒等溫遲遲想清楚自己應該要用怎樣一種心情來麵對,就先被擱淺了。
周末兩天轉瞬即逝,比兩節數學課過去得還要更快,周一原本的語文早自習被老王占用成班會,他用麵無表情的下半張臉和一貫擰起的眉毛,擺擺手就製止了趁空收拾東西以便待會兒宣布分班能更快速移動的同學。
隨後輕描淡寫:“今年這個政策上的事情有變,文理分科的事情先緩緩,畢竟咱們打好各科基礎也是很重要的嘛。”
教室裡各種竊竊私語蜂擁而起,老王似乎都沒聽見,拿起一張紙揚了揚:“都開學第二周了,大家也該收收心,新的課表已經排好了,待會兒班長來貼在黑板邊啊......行了,下節課是我的數學課,要去乾什麼的趕緊去,翻出上周五那張試卷來,先對完答案再說新課......”
老王拿著水杯回了辦公室,不愧是教出過省狀元的人,整個班會過程中語氣都沒什麼起伏,好像他剛剛隻是來隨便轉一圈,而不是宣布有關文理分科這樣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