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心卻過度敏銳,風吹草動都如暴風浩劫。”
——VH《複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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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國慶就這麼過去。
三中突然開始修繕操場,2007年的冬季運動會被取消,跑道上翻出的土像一塊塊大地的瘡痍。
四季輪轉到末端,冬天順理成章,校服外套裡套上厚衛衣,大課間做操儘力把下巴埋進圍巾,呼出的氣息像白霧。
兩次月考結束,在跨年那天的晚自習把視線向著窗外遙遙望去,能看見五顏六色的煙花在江邊的天空上綻放,形狀像花朵一樣的線條畫。
再過後終於是期末考,在微紅著指尖的手心裡再次耗儘一整支碳素筆,高二上學期結束,寒假到來。
溫遲遲得知考試成績是在一場滿月宴上,那時已經臨近春節,王思琪和她媽媽一起過來,兩人湊到一起坐。
王思琪很小心地把一張成績單從自己口袋塞進溫遲遲的口袋,湊到她左耳邊小聲說:“你這次還是我們班第一名!”
成績單是老王給的,那時已經出來好幾天,被王思琪折的有些起毛邊,她小聲抱怨溫遲遲:“早給你注冊q/q號了,你偏就不登,要不我能第一時間就發給你。”
剛開學那會兒,大概九月份,q/q正式版被推出,王思琪用家裡的電腦給自己和溫遲遲都注冊了號,賬號和密碼也都抄給了她。
溫遲遲笑笑,說:“我家裡沒電腦呀。”
王思琪白她一眼:“來我家玩你不會啊?!”
她一眼看透溫遲遲的借口,其實溫遲遲平時恨不得連手機電都不充,甚至常常忘記在家而不帶去學校,即使現在早已是千禧年之後了,聯係她還是得看時機恰不恰好。
桌上除了她們倆都是長輩,說完這一句兩人就噤了聲,在對青年人來說算得上難熬的氛圍中吃完飯,期間時不時被迫回應一些關於成績的問題,直到後來快切蛋糕,趁著另一個大學畢業卻還沒被結婚的小輩被盤問的時候,才能遛到另一邊。
“這一個假期都被悶著去補數學,一點不誇張,我現在真是看到數字就吐!”王思琪把吃飯時候取下來的圍巾重新圍上,大吐苦水。
溫遲遲剛展開那張成績單,正要看,聞言倒是下意識先看了自己的數學成績——127,對比平時一貫的140以上確實同樣低了很多,她安慰王思琪道:“這次數學出的確實很難。”
做題的時候她就有預感數學這次不會考得很好,成績有下滑也是預料之中,但總分倒還是排在了年級前五,算是一劑定心藥丸——
溫遲遲之前考試雖說一直是班級第一,但那隻是基於六班沒有特彆拔尖的尖子生,實則那次月考的年級第一也是她第一次進年級前五,後來雖說也再沒掉出過前五這個界線,但總歸還是要在期末考這種更莊重的考試裡穩定了才更讓人安心。
“彆提了,”王思琪終於整理完圍巾,接過溫遲遲看完遞還過去的成績單,重新胡亂裝進口袋,“知道成績那天差點沒被我爸給嘮叨死,非得問老王我是不是在學校談戀愛了,搞得我都不太敢出門,要不早來找你玩了。唉,之後肯定得盯我更緊。”
高中好像是被家長蓋章認定的情竇初開年齡,每一個高中生似乎都正在經受荷爾蒙的誘惑,難免走上歧途。
王思琪挽上溫遲遲的手臂,輕嗤:“要談戀愛的早談了不知幾百次了,再說了,這高二好險都快過完了,我就算要談也沒人跟我談啊?”
說的像是悖論,但溫遲遲點頭附和,顯然是認同。
“對了溫遲,”王思琪說,“過幾天我們家親戚就走了,到時候你來找我玩唄?”
往年假期兩人經常會約在一起寫作業,但今年因為王思琪被家裡管得嚴,她爸爸那邊又有親戚要住院,說她爸爸是醫生家離醫院也近,方便,於是在她家住了快小一個月。小孩子放假了也跟著過來,這個年紀的小孩鬨得天翻地覆,所以還沒約著好好聚過。
溫遲遲聽她說了具體時間差點答應,看見溫先江往一邊走去的背影才想起什麼,搖搖頭拒絕:“昨晚聽我媽打電話,說是要帶我回我外婆家一趟,不知道什麼時候呢......”
“都夠能折騰的,”王思琪歎氣,“這還沒過年呢。”
她邊說邊跟著溫遲遲的視線轉,也看向那邊:“你爸也來了啊?”
溫先江剛才和單位的坐在一桌,王思琪並沒有看見他。
溫遲遲點點頭,看溫先江給人敬酒,特彆客氣禮貌的樣子,突然轉頭,小聲跟她說:“旁邊那個是李槜的爸爸。”
王思琪皺了皺眉,不太確定地問:“五班那個?”
溫遲遲點點頭,“嗯”了一聲。
都是一個單位的,他來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甚至其實溫遲遲剛來的時候就看見了他。
現在為什麼突然說出來,她卻不知道。
王思琪露出一種他家果然不簡單的表情,又問:“好像沒看見他哎?”
這個他指的是李槜。
宜興但凡涉及到宴席這種事情,一般都是一家人一起來。
溫遲遲搖搖頭。
她確實也沒看見李槜。
王思琪憤憤道:“不過說到他我也挺來氣的,之前我爸和老王要成績單,說我數學成績的時候老王順嘴說了李槜的,你知道多少嗎?149!”
溫遲遲聽到這個數字,手指下意識蜷縮了一下。
比127高出20分還多。
王思琪吐槽的聲音真情實感,像摻進開席時候的鞭炮:“然後你知道我爸說什麼嗎?我爸直接質問我都是一個老師教的怎麼人家就考這麼多?!我真服了,那是149啊!那是隻靠老師就能考出來的成績嗎?再說了,我還沒說他語文次次不及格呢......”
自從第一次月考成績出來的辦公室過後,像是某種屏障被打破,溫遲遲開始頻繁能遇到李槜,最開始是食堂、小賣部,去熱水房的路上,又或者在麵館外等著打包這樣的時候。
甚至後來課間操重新排列過一次隊伍,溫遲遲一轉頭,發現兩人站的位置變成中間隻隔著一個人的斜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