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忘了你我,隔著山河。”
——旅行團樂隊《紅色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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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水怎麼每次就這麼點?”王思琪用水卡敲敲又變成紅燈的燒水機器,皺著眉頭,“真服了,錢不會都用來買試卷了吧。”
文科班下午最後兩節課是數學,有一節用來做一周一次的小測,當場批分,王思琪心情自然好不起來,更何況還拖堂了。
溫遲遲用手指推了下她已經裝了半杯熱水沒蓋蓋的保溫杯,怕燙水傾灑出來。安慰地問她:“餓了啊?”
文科班今天下課晚,這個點無論食堂超市還是外麵的麵店都堵的全是人,兩人乾脆先趁著這兒沒人來接水。
“氣都氣飽了,”王思琪嘟囔,“我覺得我這學期明明也學的挺好的,怎麼一做題就是差了那麼一點兒。”
每個老師都念著高三迫在眉睫,次數多了再鬆的精神狀態都要不自覺緊迫起來,連同王思琪這個原本對數學深惡痛絕的人,竟然也開始擔心起成績來。
“嘖嘖,真是奴顏媚骨啊。”王思琪搖搖頭,如是感慨。
溫遲遲忍不住笑:“哪來這麼多歪理。”
“嘀——”
熱水器重新變成綠燈,王思琪和溫遲遲都終於能接滿水。
把熒光綠的水卡從鐵盒子一樣的機器口抽出來捏在手裡,另一隻手還沒旋好瓶蓋,王思琪遲疑又有些含糊的聲音傳來:“遲,那個什麼,你真要幫遞啊?”
溫遲遲旋杯蓋的手就這麼頓住一下,視線裡,水卡上的綠被磨損出斑駁的不規則線條,間或有折痕。
“遞吧。”她把蓋子完全旋上,輕聲說。
“也是,”王思琪把水杯倒過來檢查有沒有蓋好,“畢竟也不好拒絕......”
樓梯間裡回聲空蕩,她壓低了聲音:“嘖,課怎麼就偏偏找上你了呢,這種事真有點糟心。雖然理科班除了你沒初中同班的女生了,但你和那誰也不熟啊......要是彆的東西就算了......”
那個詞已經快到嘴邊,硬生生被王思琪忍住。
她原本是想說,彆的東西就算了,可那......偏偏是一封情書——
時隔一周多,下課後差不多三四分鐘那會兒,鄭景伊又來找了溫遲遲。可能是受上次被屢屢打斷,她這次倒是乾脆得多,甚至乾脆到像急迫,擔心某種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會因為話出口慢了就後悔。
“遲遲,我知道這麼說有點冒昧,”三人對峙,寂寥走廊拐角處的視覺死角,鄭景伊的臉頰卻是幾乎紅到滴血,“你能幫我把這個遞給你們班的李槜嗎...不不不,就放在他桌洞裡就行......”
鄭景伊沒有明說到底是什麼,但花紋繁複的淡藍色信封已經說明了所有。明明和溫遲遲完全說不上熟,卻平白把所有信任壓在她身上。
王思琪歎了口氣:“唉,再說李槜那人,看起來就冷冰冰的,哪是一封情書就能打動的,景伊和他多半連話都沒說過吧,這事你說,跟看人熱鬨有什麼差彆......”
溫遲遲摩挲了下杯口,把水卡放進外套又重新拿出來,最終隻是若有似無的歎了一口氣,也說不上是什麼樣的心情,隻感覺沉悶得緊。
兩人都再沒有什麼心情去正兒八經吃飯,把答應的事做完,最後隻去超市買了兩桶泡麵就草草了事。
晚自習的預備鈴聲很快又打響,今晚第一節又是英語晚自習。
廖海樂沒交英語作文的事情,之前溫遲遲本來都已經做好了會被他時候發難的準備,誰知最後英語老師似乎忘了還有這麼回事兒,彆說根本沒在乎到底有幾個人交了這開學的第一份作業,連著那疊答題卡,已經過了一周甚至也還是沒有發下來。
學生時代就是這樣,天大的事在比之稍有閱曆的人眼裡其實都隻如米粒一般微小。
更何況,溫遲遲此時原本就沒有閒心糾結什麼廖海樂的英語作文。
晚自習的預備鈴聲一響,十分鐘的時間,原本還在寫作業的同學都疏疏朗朗結伴走出去,或是衛生間或是接熱水,座位空了大半,明亮的白熾燈照下來,映照著斑駁的牆壁,和窗外即將走到儘頭的夕陽和在一起,像爛掉的雞蛋黃,莫名慘淡。
教室裡的人稀稀疏疏,走廊的吵鬨聲和樓下操場偶爾提起聲音的呼喊像是兩個音軌,隱隱相融又涇渭分明。溫遲遲如發呆一般明目張膽看著前方那個空座位,視線分明是虛的,卻仿佛能透過一切看到被草率壓在英語課本中間的那個藍色信封——
那是接完水後,王思琪這個因為好人緣多少還算有點經驗的,看溫遲遲實在反複糾結到底該放在哪裡,又擔心很快會有同學回來,故而從她手中搶過來隨意夾進最上邊那本課本裡的——放在桌肚裡當然最安全且幾乎不用擔心暴露的,但那就真的不禮貌了。
手邊,保溫杯的蓋子被敞開,水溫已經基本消散,隻杯口略微凝結了一圈小小的水珠。溫遲遲收回視線,居然會過早出現一種感同身受的酸脹感。
“上周一那份試卷是不是還沒對答案?你們也不提醒我是吧?”英語老師笑眯眯地進來,用有些嗔怪的語氣開玩笑說,“行了老師自己想起來了,都把試卷翻出來啊,待會兒我們先把試卷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