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條金魚 躍出魚缸的話,能看到明……(1 / 2)

夢見水星 兩隻陳橘 7270 字 10個月前

“而我不再覺得失去是舍不得,有時候隻願意聽你唱完一首歌。”

——張懸《喜歡》

*

“生命是一棵充滿希望的樹。”

搜索引擎顯示這句話來自米蘭?昆德拉,介紹後麵還有一本叫做《生命不能承受之輕》的書,給溫遲遲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即使依舊喚醒不了她那僅限於分析文言文時才會存在的文學細胞,但莫名就不至於讓她過於茫然。

夏天近在眼前,白晝拉長,對應的,早讀時候的天空變得越來越明亮,白光透過大片玻璃直射到課本上。

很厚的語文教輔,大片晦澀的文字被各種顏色筆跡塗抹,映進溫遲遲微微顫抖的眼色裡,在周圍時大時小的讀書聲中,左邊校服口袋裡的巧克力沉甸到有些發燙。

目的是最容易被人曲解的,本意是真摯的文字,順著網線穿過兩個電腦屏幕,就理所當然地變成客套的感謝。

而糖果或者巧克力,這樣因為偶爾的低血糖,被溫遲遲隨時放在書包小的那個夾層、會被王思琪隨手拿去當早餐的東西,如果遞給高川柏就顯得太過越界,甚至可能會被解讀成輕微的曖昧。

因此,溫遲遲原本隻打算借著書桌和距離的掩護,動作幅度極小地,將巧克力推給作為同桌的李槜,並且輔之那種度量好的、儘量若無其事的表情和語氣,以此說出已經在心裡反複修改演練過的,真摯卻不顯矯情的感謝——至少絕對不會讓他覺得是套近乎。

在這樣看似能夠自圓其說的目的驅使下,整個早讀,她像一個即將要在全校師生麵前撐起一台班級文藝彙演的表演者,表麵強裝鎮定,實則內心波濤洶湧,仿佛她要扮演的並不是背景中那棵最微不足道的樹,而是聚光燈中央穿著廉價表演服的辛德瑞拉。

直到十二點越來越近,書頁上所謂透著美好的天光被白熾燈覆蓋完全,天邊的朝霞完全消散。

而李槜依舊沒有出現。

急促的鈴聲充當時刻到來時候的提示音,讓溫遲遲的左耳鼓膜震動個不停,身側空蕩蕩的座位囂張直白地提醒她,你隻是一棵背景板裡的樹——

樹需要有彎彎繞繞的根來盤踞,但不需要有這麼多彎彎繞繞的心思。

她垂著眼睫,沉默地從口袋裡抽出那塊巧克力撕開包裝,像按部就班一樣,放到嘴裡吞沒乾淨。

周一的早晨,萬象更新卻又明明白白的萎靡,勇氣注定隻能在溫遲遲身上暫時發芽,遠不到足以洶湧生長的地步。

算了。

消息也沒什麼不好的。

溫遲遲這麼勸誡自己。

她依然不知道那天晚上具體發生了什麼,但廖海樂不再和她嗆過聲,原本是同一組的值日活動也被他自己主動和人調換開,變成另一個溫遲遲不那麼熟悉的男生。偶爾路上遠遠看到周銳衡,也真的隻是遠遠看到。

這樣的時候,她總是不可避免地想起李槜,要她用儘全部力氣壓製。

而在王思琪的活絡或者是彆的什麼契機下,在成為前後桌已經快半個學期的時間點,她和高川柏居然不可思議的變得有些熟稔起來,並且在後者心安理得的數次和她借英語試卷後,終於偶然知道了,原來李槜這一個周都在北京。

“......說是有個數學競賽,我也不太明白,不過聽起來就特牛,李槜倒是不愛吹這些,要是我這樣,非得大擺三天流水席,這都能去□□了,我等凡人隻配仰望啊......就是回來這一堆作業有得他受了。”高川柏飛速地勾選著ABCD,時而搖頭,嘖嘖感歎。溫遲遲這才發現,原來他這麼健談。

“哎溫遲,”他終於想起她,搭話一句,“你不知道這事兒嗎?這也不是秘密了。不過也是,我們這樣愛聽八卦的才會忘記寫作業......”

“是嗎?”溫遲遲抱著一疊收得差不多的試卷,站在過道等他抄,若無其事地笑笑,輕鬆道,“我們確實不太熟,不過好像隱約聽說過......”

她頓了一下,用那種和旁人一般的稱讚語氣,略微誇張地感歎:“他數學真是厲害啊!”

說的是數學,卻連她自己也分不清,羨慕的究竟是什麼具體的東西。

混沌的,或者已經無力回天到分外清晰的思緒、心意、情感,究竟又有哪一樣是非執念不可的呢?

自我修補固然需要天分,但溫遲遲擅長忍耐疼痛,也擅長自欺欺人,在日複一日,幫身旁另一個人的空白試卷堆疊收集起來的過程中,她心裡的那片海,似乎又終於能重新歸於平靜。

【哈嘍,我是溫遲遲,周五晚上的事情謝謝你們,請問後來有發生什麼其他的事情嗎?很不好意思,現在才來道謝。】

複製粘貼,隻修改了時間的消息被發送出去,在鼠標的哢噠聲中,溫遲遲重新變成那棵背景板裡照不到聚光燈光線的樹。

心無旁騖這個優點重新回到她身上,就這麼上課,下課,放學。

不過總還是有事情出乎意料——期中考試如期到來,李槜沒有參加。

考試後的換位溫遲遲之前一直希翼的,希望能借此離廖海樂遠一點,如今這個念頭不成立了,她卻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想換位還是不想換位——但是陳方這個班主任有些時候過於跳脫的念頭又這麼冒出來——他不知出於什麼考慮,居然拍板決定了,無論溫遲遲這個第一名選哪個座位,李槜他倆還是同桌。

“估計防著李槜早戀吧。”王思琪對此如是評價。

她咬著碎碎冰,分析得頭頭是道:“前幾天高三不是還有一對鬨得要跳樓嗎?陳方估計是怕這個吧,距離近可是最容易搞出些不受控製的事情來......”

溫遲遲聽得有些忍不住笑:“照這麼說,應該給他找個四周都是男生的座位才行啊。”

“好像是哎。”王思琪也愣了,半晌,又揮揮手無所謂地道,“說什麼呢溫遲,信你會早戀不如信我數學能上130,彆開玩笑了。再說了,陳方說不定是為了熏陶一下李槜的語文細胞呢......”

王思琪零零散散地說著,到一半,突然瞟到溫遲遲有些失神的模樣,愣了一下,停下來,問她怎麼了。

溫遲遲眉眼溫和,突然咧開嘴,笑得很開懷。

“沒事。”她搖搖頭,還是笑,“就覺得你說的很對。”

所有人的想法都是一樣的,溫遲遲這樣隻有成績出來時才會存在感強一些的優等生,再怎麼近的距離,都不可能和早戀這樣驚世駭俗的詞扯上關係。

麵具一層一層抹上臉,麵對最親密的朋友尚且能滴水不漏,何況是其他。

習慣性裝進校服口袋裡的巧克力,歸根到底壓不垮任何。

在這樣流水一般的沉默裡,李槜得獎的消息,在他本人還沒有重新返回學校的時候就已經傳遍,不僅是高二年級,整個學校的高中部幾乎都知道了這個消息。

如此耀眼。溫遲遲忍不住喟歎。

在這樣的喧囂中,夏天正式到來。

*

“怎麼聽你說話鼻音這麼明顯?”早上出門的時候,李香茹問她,“是不是感冒了?”

鼻子有些堵,壓得溫遲遲精神頭不高:“應該吧。”

李香茹的手背摸上她的額頭:“還好沒發燒。”

溫遲遲點點頭,把懷裡的書包拉鏈拉好。

“......學校裡還有藥嗎?”李香茹又摸了下她的額頭。

溫先江在門外提聲催促:“還走不走了?就你一個人上班啊!再不來你自己坐公車去!”

李香茹應了一聲,對溫遲遲笑笑:“你爸就是這樣,性子著急。”

但動作卻是立馬就趕緊起來。

即使已經習慣了,溫遲遲還是會覺得這樣帶著討好和滿足的笑刺眼,她垂下眼,把書包背好:“上次吃完了。”

門外,溫先江催促的聲音變得更大。明明時間還很充裕,但慢一點就是耽誤他的事情,好像對方不是家人,而是應該任由差遣的下屬。

溫遲遲皺了皺眉頭,正要轉頭開口,卻被李香茹截斷了動作。

“沒事,”李香茹從玄關的抽屜裡急急忙忙抽出來一盒藥,塞給她,邊彎腰換鞋邊速度很快地說,“遲遲,你到學校要是還不舒服的話就給我活著你爸爸打電話,啊?”

溫先江在外麵聽到這句,冷笑道:“她那天能像人家李槜那樣省點心就好了,我也不圖什麼得獎上報紙,少跑幾趟醫院少花點錢就燒香拜佛了!”

未出口的話被堵在喉邊,也就這麼被咽下去。

鬱悶時候,最好的方法就是不去想,畢竟自己改變不了任何。

和著學校熱水器裡的水把衝劑吞進去,收拾包裝紙的時候,不知怎麼的,溫遲遲的指尖被堅硬的錫紙邊割出一條劃痕。

早讀到一半,她隨手扯了張紙擦掉那串細密的血珠,感冒和各種堵塞的情緒壓上來。溫遲遲把第一節課的課本和試卷抽出來放在桌麵,就這麼在書堆後埋頭下去。

“哎!”正要閉眼,身後有人輕踢她的凳子。

溫遲遲回頭,是高川柏。

換位的時候,因為李槜人不在,箱子就得讓彆人來搬,溫遲遲不是樂意麻煩的性子,索性就還是坐在原位。高川柏成績中等,這裡也不是多搶手的座位,於是兜兜轉轉變成了她的後桌,倒是廖海樂,直接去了教室的另外一邊。

他壓低了聲音:“你要睡覺嗎?”

相較晚自習,三中並沒有專門查早讀的老師,管的也不是很嚴。

“怎麼了?”溫遲遲點點頭,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