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嘞!那我先過去看看啊,彆出什麼差錯了!”陳傑書晃晃那瓶水,跟她們解釋了一聲,小跑著往跳高檢錄處那邊去。
沒有了那瓶仿佛燙手的水,兩人好像卸下了什麼負擔,談話也更加自如。
隻能說做賊心虛這個詞其實不絕對,隻要身處人群中,不做賊也會讓人心虛——
特彆是對於溫遲遲這種有賊心沒賊膽的來說。
這邊雖然就在比賽場地邊上,但是圍的人有點多,而且幾乎能直直被太陽曬到,王思琪拉著溫遲遲往邊上走了走,最後一合計,乾脆往靠近檢錄處的那邊走。
“反正待會兒都要清場地,總能看到的。”王思琪如是說。
宜興紫外線比較強,中午的太陽確實暖和,但是她們都是怕中暑的人,那邊有樹和傘的陰影擋著,人少一點也會更透風一點。
廣播又喊了一遍,參加決賽的運動員還在進行最後一次檢錄,獎狀雖然按年級發,但三個年級都是一塊兒跳的,遠點望過去烏泱泱一片,穿的基本都是運動短褲籃球衣。
王思琪打量了一下,怎麼都找不出比李槜更顯眼的,立馬下定了結論。
“看來李槜今天是真有得喝了,好幾個我都眼熟,有的還給他送過情書來著。”不同於剛開始要送水時候隨口一提的調侃,王思琪也不知從哪來的消息,分析得頭頭是道。
溫遲遲對此倒是沒有什麼波瀾,隻提醒王思琪道:“你小聲一點哦。”
縱使隔著一段距離,王思琪本身也沒有壞心思,但被彆人聽到了說不準要起紛爭。
運動會的場地就是新修建好的操場,橙色跑道用來舉行徑賽,圈裡寬敞的草皮地則被圈起來做不通的田賽場地。
這會兒外麵剛好四百米決賽,發號槍一響,各種歡呼聲和加油聲疊在一起,簡直可以用沸騰來形容。
仗著人多可以亂瞄,溫遲遲視線來回好幾圈,但都沒看見他。
王思琪恰好在這時出聲:“但咱們是不是過來還沒見過李槜?”
這麼巧合,嚇得溫遲遲差點一激靈,幾乎以為自己剛剛不是在心裡默想而是喃喃自語出聲了。
“你怎麼了?”王思琪略帶擔憂看著她,“可彆中暑了,晚上還得上自習。”
溫遲遲:“......”
懸著的心還不如彆懸,不過隻能說這關心也挺在點上的。
“哎,你們倆也過來了?”就這麼兩句話的功夫,陳傑書的聲音又在背後響起。
溫遲遲禮貌微笑,王思琪則是直言不諱:“怎麼感覺我們幾個跟遊戲裡的NPC一樣,哎班長,你的程序設定詞是不是要問‘你們也過來了’?”
陳傑書被她這句戳到笑點,笑得快彎下腰:“行行行不問了......”
溫遲遲看著他既拿著水杯又拿著水瓶,提議道:“班長,要不我們幫你拿著吧,你是不是要比賽去了?”
嚴格意義上說也不完全算是幫忙,畢竟其中有瓶水本來就是幫她們拿的——雖然是給李槜的,但這不是還沒給麼。
而且單拎一瓶水有點尷尬,再拿上一個水杯就沒事兒了,畢竟不會有人拿著水杯來送水,她也就沒什麼好心虛的。
陳傑書擺擺手:“沒事兒,其他兩個年級先比,我們還得在這等一會兒呢,我先拿著吧,正好一塊兒了。”
溫遲遲點點頭,也沒再堅持,隻說讓他待會兒記得喊自己。
說話間,剛才被廣播喊到名字的另一個同學也過來,和陳傑書站在一塊。溫遲遲和他不算熟,隻點過頭算是打了招呼。
倒是王思琪想起什麼,問道:“那李槜呢?這麼久都沒看見他......”
終於有人問出他的名字,溫遲遲默默集中了注意力。
“剛才有人喊他,過去了一會兒,估計是約球吧。”陳傑書解釋說,“下午剛好有空嘛。”
另一個同學也接話:“就二班,之前假期咱們一塊兒補課那個,我剛才下來還看見了......”
王思琪了然,點點頭。
溫遲遲也收回視線,聽大家重新漫無目的地扯些話題聊,時不時參與兩句,更多的時候則是聽著放空。
直到被陳傑書朝著某個方向的呼喊聲喚回神。
“哎,李槜,這兒呢!”
陳傑書對著他那邊揮了揮手,溫遲遲也王思琪都往那邊看過去。
“嘖嘖,果然啊,看運動會能收到才能看出一個人是不是真的受歡迎。”王思琪借此解讀出一套頗有意思的歪理,在她耳邊低聲說,“你看著吧,邊上這麼多,我估計一半以上都是奔著他來的......”
往年又不是沒有跳高比賽,哪次能和今年一樣,邊上圍著這麼多人。
剛剛結束的四百米讓一群人朝著自班的運動員圍過去,歡呼聲告一段落,也順理成章的,讓人群中仿佛隻剩下他足夠成為焦點。
王思琪未落的話音大概起了作用,讓溫遲遲輕易就能感受到朝著李槜的方向聚集過去的視線。
背景的香樟樹和他身後橙色的跑道都被自動虛化,目光中,李槜沒有像大部分人一樣穿著球衣球褲,五官被黑T襯得更加深邃抓眼,下身一條灰色運動褲,少年身形舒展修長,整個人被陽光渡上一層暖融融的氣息。
他就這麼朝著他們的方向走過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明明喊人的是陳傑書,溫遲遲卻感覺自己和他視線直白相觸很多次。
“喏,你的水!”還隔著兩步距離的時候,陳傑書拋過去一瓶水,被李槜穩穩接住。
他撩起眼眸看過去,朝陳傑書笑了笑:“你還挺熱心。”
邊上另一個男同學開始起哄:“喲,挺熱心。”
怪聲怪氣的,被陳傑書一巴掌捂過去。
除了廖海樂那種,班上男生都挺熟,開玩笑也正常。隻是旁邊的溫遲遲和王思琪麵麵相覷,不明白這詞有什麼好瞎起哄的。
好在倒也不需要理解——畢竟上次接水路過,還看見過四班的幾個男生抱團往柱子上撞,隻能說高三精神不正常倒也正常。
“去你的,少扯我啊,”陳傑書笑著懟了一句,猝不及防地指了指溫遲遲的方向,“其實老高讓溫遲給你捎的。”
分科後她和周圍好幾個人都變得熟悉起來,喊疊名總覺得不太對勁,慢慢地他們多數時候也就跟著王思琪喊起她溫遲來。
陳傑書剛才是從她手裡接過的水,自然指的是她,這也沒什麼問題,並且他還特意提了一嘴是高川柏讓捎的。
但不知道是因為李槜因為這話轉過來的視線,還是因為被王思琪認定送水就代表著什麼的話,溫遲遲耳根刷一下就紅透了,眼神也變得有些慌亂,好在太陽實在曬,臉本來也有些熱完全可以解釋成是熱的。
“......那個,”溫遲遲裝作當太陽,右手聚在額頭,阻絕了和他對視的可能,嘴唇囁喏了一下,語速難得有些快,“老高說他歇會兒再過來......”
好在已經做了這麼久的同桌,倒也不會這種時候就露出馬腳。
王思琪也在旁邊吐槽:“端個東西就給他累著了,真得謝謝今年不用抽簽上項目,不然不得完蛋麼!”
幾人就這話開頭,又開始趁著當事人不在開玩笑,說起高川柏的糗事來,也讓溫遲遲因為猝不及防產生的那點局促感消失了一些,隻太陽確實是曬,她正準備調整一下手掌遮陽的角度,旁邊卻突然倒下來一片陰影。
“謝了。”剛才刻意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他們的聊天吹水上,這會兒聲音就在身旁近處響起,溫遲遲這才發現,李槜不知什麼時候過來了。
大概是為了方便講話,他和她們一樣,站在陳傑書的對麵,陰影側著倒下來籠罩溫遲遲的身形。
太陽都沒了,她自然下意識地放下遮擋的手,微有些怔愣地看著他,李槜晃了晃手裡的水,示意謝的是這個。
“沒事兒,”溫遲遲搖搖頭,收回視線,“也不重。”
李槜點點頭,這個話題就這麼戛然而止。
兩人站在一起,都聽著對麵的三個人聊天,帶到自己的時候接一句,李槜就在這裡的時候,周圍的目光反而有些收斂了,剛開始還覺得有點奇怪,時間長了溫遲遲倒也沒再覺得有什麼。
李槜更是恍若未覺,隻一下下把手裡未開封的礦泉水拋起來,又穩穩的接住,杯壁上有小小的水珠。
離得近了,一錯眼溫遲遲才看見他背後用幾個曲彆針彆著一塊號碼牌,黑色的標識,寫的是13,因為有些舊了墨水黏連在一起,好幾眼才看清。
李槜注意到她的視線,以為怎麼了,也轉頭從肩膀往下望,有點彆扭的一個動作,但他做起來一點也不顯得奇怪。
但溫遲遲還是指了指他的號碼牌,及時道:“有個曲彆針掉了。”
大概是當時幫忙的人沒關注到,扣得不夠緊,原本用來固定號碼牌的曲彆針此時整個鬆開,將將掛在號碼牌上,尖銳的一角在陽光下折射出鋒芒。
李槜顯然也看見了,他下意識先看向對麵,但陳傑書他們聊得正在興頭上,眼見也騰不出手,乾脆就準備自己背手來。
“...要不我幫你吧?”但就在他剛要把手臂反過去,旁邊,溫遲遲適時開口道。
她對上李槜的目光,其實心裡有些猶豫,但話語裡倒沒有表露,反而解釋道:“這個有點尖......”
畢竟是跳高,曲彆針雖然小,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溫遲遲自然想不到李槜是要直接把彆針拿下來,她以為要四個角都規矩扣好,所以下意識覺得他自己來肯定不行。
或許是因為在等待他的回答,溫遲遲的眸光裡帶上了幾分類似期待的情緒,認真的,亮閃閃的。
原本打算直接把曲彆針拿下來的李槜不動聲色收回視線,按捺住腦海裡的想法,也收回已經抬起的手。
“麻煩了。”那邊高二組已經開始比賽,李槜轉身背對著她,聲音有些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