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著師傅幫忙把東西都搬上樓,溫遲遲大概把東西分了一下類,差不多也到了飯點。
“你這光照還挺好的,通勤也近吧?”方玉隨口問道。
說起來巧,就像跟越婷一樣,溫遲遲和方玉也是兼職認識的,但遠遠早於大一開學前。
她高三暑假在海大附近的一家餐廳當服務員,方玉也在。兩人年齡相仿,又都是海大同一個專業的,自然親近,沒想到後來還分到了同一個寢室。
“嗯,地鐵口很近。”
方玉在外麵等她鎖門:“要我陪你拜訪一下鄰居嗎?”
這層來十來戶住戶,今天搬家溫遲遲也特意叮囑了師傅聲音小一點。
“過一陣再說吧,今天你也夠累的,而且還說不定能住多久呢。”但說到這她突然想起來,“聽房東說對麵也已經租出去了,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搬過來......”
離真正畢業工作還有差不多一年,這裡也不過是短暫停留的住所,但溫遲遲心中還是有種彆樣又久違的滿足感。
和方玉吃完飯回來之後,她把拆卸下來的被套放入洗衣機,在滾筒轉動的聲音裡,溫遲遲突然生發出一種長長的乏力感,不僅是搬家忙了一天,還來自於某種夢想成真後的茫然。
她曾經無比渴望一個屬於自己、永遠不用看任何人眼色的住所。而如今在“逃離”宜興三年之後,她終於第一次真正做到了。
十八歲那年以為遙遠的未來,她終於也來到,但為什麼又會這麼難受呢?
她想不明白,也不想再想,索性翻出電腦來準備寫論文。
文檔還沒打開,手機卻突然響起來。
陌生的號碼和歸屬地很好地擾亂了溫遲遲頗有些傷懷的情緒,她皺了皺眉,想到今天剛收到的實習offer,還是接起來。
“你神不神經啊!!!”
甫一接通,聽筒那邊就傳來這麼歇斯底裡的一句,溫遲遲差點以為自己這個號碼的前主人是什麼值得天打雷劈的渣男。
但她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要用掛斷和拉黑結束這段“孽緣”,對麵已經接著開口了。
“溫遲遲你真是能的,你到底是啞巴了還是失憶了啊?你怎麼不聲不響地就換電話還不告訴我啊?!這都多久了你自己不會看看日曆嗎?你是不是壓根就不把我當朋友啊?!要真是這樣你早說啊,我早就想跟你絕交了!!!”
隔著距離和網絡,溫遲遲費力從因為憤怒而變調的聲音裡搜集有用信息,但其實不過眨眼,她已經猜出對麵的人是誰。
這下倒是不惆悵了,可認出是王思琪的第一秒,溫遲遲視線就立馬模糊起來。
那邊王思琪積攢了三年的怒氣,這會兒還在一心一意地輸出:“我說溫遲遲你可真就是一神經病,小時候拉著你看偶像劇,你跟我說你要學習,好家夥,那叫一個專注啊!長大了倒好,儘學人家偶像劇女主的做派是吧?!”
“你說你走就走啊,那姑奶奶你好歹告訴我一聲,給我個給您湊路費的機會吧?!你倒好,一聲不響地走就算了,還換聯係方式,還學人家失聯,你說你是不是神經病啊!!!”
三年不見,王思琪越發的妙語連珠,一口氣罵到尾。
溫遲遲盤腿坐在地板上,也懶得找紙,直接伸手抹乾淨眼淚,但還沒開口說話,新的眼淚已經又流出來:“王思琪,你嗓子怎麼這麼好啊?”
熟稔和欠揍自然而然流露出來,電話兩邊的人都憋不住,頓了一瞬後齊齊笑出來。
王思琪隻好又重複了一遍:“神經病。”
“嗯,”溫遲遲自然認下,“神經病可以通過打電話傳染哦。”
王思琪還是罵:“神經病。”
剛說完,兩人突然又一起笑起來。
默契到仿佛從未缺席過彼此的三年。
溫遲遲主動問:“過得怎麼樣啊思琪,開心嗎?”
王思琪罵她:“開心個屁!你當時這麼狠心就是不想我開心的吧?!”
“確實也有這種想法......”
“溫遲遲!你說什麼呢!”
不需要解釋,因為知道你很難;也不需要寒暄,因為知道我們立馬就可以回到從前。
無論時間已經過了多久,還是自信我們之間仍舊擁有無用的爛默契......
朋友,我當你一世朋友。(注)
數不清已經是第多少次抬手擦眼淚,兩人之間話癆的依舊還是王思琪。溫遲遲聽她從高考完開始嘮叨,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就像當年晚自習的大課間聊八卦,毫無邏輯。
不知道過了多久,洗衣機早就停下,溫遲遲腿發麻不得不換位坐到沙發上,話題好像還是說不完。
最後還是因為王思琪明天要早起做實驗才告一段落。
“你待會兒記得加我啊,”王思琪再一次叮囑,“不然你真完蛋了!”
溫遲遲當然點頭:“嗯,超過一分鐘你就打飛的來滅口吧。”
王思琪本科學校離海城很遠,但考研目標是這邊的學校。
但臨掛電話前,王思琪沉默了一瞬,又像試探一樣說道:“那個...溫遲,其實你的聯係方式是李槜給我的......”
洗衣機早就停了,已經是深夜,偶爾隔著窗戶傳來的喇叭聲反而襯托得世界更加寂寥。
握著手機的力道不自覺加重,最後還是回歸平常,溫遲遲的聲音同樣也是雲淡風輕的:“猜到的,前幾天去霧淮,我們碰到了。”
“那你們......”
溫遲遲笑笑,主動回答:“沒什麼,都過去了。”
你沒有資格回頭,你無法讓任何人幸福。
溫遲遲再一次告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