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祝英台交了束脩後,人群漸漸開始散去。此時將王伯滿送入醫舍的梁山伯匆匆趕來,遞上自己的束脩和拜帖:“會稽梁山伯,束脩八兩。”
陳俊生將梁山伯的拜帖拿在手中翻弄幾下,在他家世情況上略掃過一眼,便輕哼一聲:“會稽梁山伯,束脩八兩,沒有座位!”
梁山伯錯愕道:“夫子,尼山書院的束脩每人八兩,為何我交了學費卻沒有座位?”
陳俊生冷聲道:“從剛剛起,尼山書院的束脩漲到十兩,沒有黃金十兩不能入學。”
梁山伯皺起眉頭,麵上浮現出幾分焦急之色。他道:“夫子,為什麼要突然升二兩呢?”
“我說梁山伯,你若湊不齊這二兩銀子,那便不能入學。你在這裡與我說也無用,趁天色尚早,早些收拾鋪蓋下山吧。”
陳俊生露出一抹譏笑,在那張偏黝黑尖瘦的臉上顯得尤為刻薄冷漠。
祝英台此時站出來,拍了拍梁山伯的肩膀,對陳俊生道:“梁山伯的二兩黃金,我幫他交了,夫子你看可行?”
梁山伯連忙推拒:“英台,這怎麼好,束脩是我應該上交給書院的,怎可要你替我破費呢?”
祝英台輕輕笑了笑,道:“山伯,你我結拜為兄弟,也不能說無親不領情,兄弟間相互扶持是應當的。更何況一路上你照顧我良多,這時候我又怎可冷眼瞧你遇上困難卻不出手呢?”
“日後,山伯照顧我仍是更多,不必多心。”
梁山伯歎息著,道:“多謝英台你了。”祝英台便不再多說,替梁山伯交上了二兩束脩。
“梁山伯,你進去吧。”陳俊生沒什麼好氣,冷言冷語著將他的拜帖收下。
他們這廂兄弟情深的模樣,那廂不由自主駐足的馬文才心裡卻升騰起一陣不適。這一世重活,暴戾和偏執並未減,反而更為嚴重。
可他偏偏要比上輩子掩飾得更好,比上輩子做得更好。至於梁山伯和祝英台,他馬文才絕不會放過。
既然愛得深,那麼恨也更深。他是恨祝英台的,恨她鐵石心腸、恨她棄他如履、恨她化蝶而去,與那梁山伯癡纏而去,卻留下他忍受世人唾棄孤獨,在病重之時遭小人算計踐踏。
可他卻更要裝作什麼都不曾發生過,如上輩子一般進入尼山書院,假裝不認識祝英台。隻是當祝英台主動湊過來時,他故意冷淡,故意不屑。
仿佛這樣,上輩子那些被踐踏的尊嚴都未曾失去過。還要讓他們,丟掉他曾丟掉的一切。
幾種情緒在他心中雜糅,馬文才斂目呼出一股濁氣。他不會主動湊到祝英台麵前,不願順著她的意,更不會像上輩子一樣讓她有厭棄他的機會。但他又偏要讓梁山伯和祝英台想要與他交好,讓他們最後都嘗一嘗他上輩子受過的滋味。
祝英台,好戲在後頭呢。
他勾起唇角,深色的唇揚起完美的弧度。
馬文才就這樣離開了,卻不見祝英台和梁山伯剛剛從隊伍裡走出來。梁山伯看著馬文才離開的背影,忽然輕輕感歎道:“聽說此人是杭州太守之子,果真是人中龍鳳。”
祝英台站在他身邊,個頭顯得有些瘦小。她聞言看去,卻露出一抹不明的笑意:“是啊。”
她麵上平靜,好似並沒有生出什麼特彆的情緒,方才主動向馬文才提出結交的也仿佛不是她。可隻有她自己才知道,自己心裡的心緒有多複雜。
絕不會有人知道,此“祝英台”並非傳統梁祝中的那個祝英台。
她本是後世的一個普通靈魂,卻不知為何陰差陽錯下來到了這個時間。
尤其是起初她也不知道自己是祝英台,這是梁祝世界。這裡的家人都喊她“九妹”,因為上頭有八位兄長,家中又富可敵國,所以對她極儘寵愛。
但當她的八哥與一位叫“黃良玉”的女子訂親時,這一切就變得微妙起來。她慢慢地反應過來,卻沒有幫黃良玉與愛人私奔。
隻是前一年,她聽說杭州太守的公子提親到家中,心情不知道有多複雜。
聽外人說杭州太守之子馬文才性情矜傲卻進退有度,品學過人,更兼騎射武藝超群,龍姿鳳章,俊美無雙。
雖是如此,祝英台卻深受梁祝傳說的影響,始終沒有相信這傳言。更何況那時她還未曾及笄,又怎麼能成親呢?就算是定親,也不應該和馬文才定親啊!
從穿越以來,她第一次采用如此激烈的方式抵抗這個時代,自然也讓爹娘放棄了與馬家結親的念頭。
但她還是選擇來到尼山書院,追求靈魂和身體上的自由,走完祝英台本該要走的重要經曆。
她在命運的安排下結識了梁山伯,並與他結為異性兄弟,相互扶持著一路來到尼山書院。
也遇到了那個差點與她定親的馬文才。
然而讓她沒有想到的是,如傳聞中的一般,馬文才相貌俊美出眾,精通騎射,並非梁祝故事中的那個草包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