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梁山伯和祝英台都黑著眼底到學堂裡來了。
祝英台揉著眼睛,抬手掩住嘴,打了個哈欠。
她將書卷從抽屜裡拿出來,下意識地朝旁邊看了看。馬文才正正襟危坐著,儀態極好地捧著一本書看得認真。
祝英台有一種看見小學生認真學習的詭異的感覺。明明是個桀驁不馴的人,為什麼學習這樣認真啊喂?
她正挑了挑眉,隻見馬文才已轉頭看來,再一次四目相對,馬文才眸光沉靜。祝英台想起他昨晚顯然鮮活些的表情,不知怎的彆有用心地衝他勾唇一笑。
她黑眸閃著碎光,並未有意做出姑娘家特有的嬌俏模樣,但在馬文才看來卻是足夠靈動。他下意識地躲閃了一下,不大自然地將臉彆過去。
馬文才收回目光,瞬間卻又不自覺地皺起眉頭。他麵頰微紅,卻又暗自恨自己不爭氣,連祝英台一個眼神都不敢對上。
正不爽的時候,秦將時走了進來,在馬文才右手邊坐下。
昨夜他在梁祝二人的學舍外吹了大半夜的泥哨,雖然將兩個人擾得無法入睡,卻也自損八百。
“秦兄怎麼一副一夜未睡的模樣?”梁山伯第一個注意到秦將時眼底的青黑,見他精神難免有些不濟,便生出關切之情。
梁山伯隻是單純一問,秦將時卻是心虛的。他表情不好,像瞪一般對上梁山伯的雙目:“我睡不睡得好,管你什麼事?梁山伯,你未免太多管閒事了。”
他表現反常,本來被蒙在鼓裡的祝英台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勁。她麵含笑意,輕笑著道:“山伯,秦兄想來是和我們一般被怪鳥打攪了大半個晚上,這才休息不好,心裡定然和我們一般煩悶呢。”
她本來隻是試探的話,卻在仔細觀察秦將時的表情。果不其然便看見他眼中劃過一抹心虛,表情一變,不如方才那般咄咄逼人的模樣,而是呼出一口氣:“是啊,不知哪兒來的怪鳥,吵得我一夜睡不著。”
荀巨伯奇怪道:“可我卻什麼也沒聽到啊。”
荀巨伯與秦將時一個學舍,雖說這廝習慣邋遢平時還有些小人行徑,但還是與他相處得比較和諧。
秦將時道:“可能是你睡得熟吧,反正我是被吵得睡不著。”
祝英台摸著下巴,杏眼眯起,眸光微凝,她若有所思地看向馬文才,想要從馬文才身上找到些什麼。
秦將時平日與馬文才走得近,雖然絕對算不上是朋友,甚至是馬文才未將他放在眼裡,但不得不叫祝英台心生懷疑。
在她看來,雖然她這兩日所見馬文才的一言一行告訴她馬文才絕非傳統梁祝那般不堪,卻也算不上是個好人,也絕不好相與。
想到這裡,她又輕輕晃了晃頭,苦笑著繼續想著:梁祝本就是口口相傳的故事,誰又知道哪些部分是真哪些部分是假呢?從看見馬文才的那一刻起,其實她便有了這個認知。
更何況這世間本就沒有純粹的好人和純粹的壞人。她平白懷疑馬文才全靠猜測,如何就能給對方作個絕對的結論呢?
祝英台這廂正想著,那秦將時卻湊到馬文才耳邊:“文才兄,我這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啊。”
馬文才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卻道:“你做得不錯。”
不過一刻左右,陳俊生便已走了進來。
陳俊生授課的方式古板無聊,教授的內容也是一些典籍文章。往日梁山伯和祝英台倒還能認真聽下去 ,可今日卻昏昏欲睡。
陳俊生在堂中走了一圈,一轉身就看見梁山伯與祝英台兩人睡眼朦朧,好像下一刻就能如正在朗誦的文章中那樣夢會周公去了。
“梁山伯,梁山伯!”
二人同時清醒,便是連早已悄悄夢會周公的秦將時也被驚醒了。
梁山伯馬上站了起來,對於自己課上睡著的這件事情十分羞愧,不敢抬起頭來。
祝英台沒有被包庇的自覺,她慣看不得陳俊生士庶不等的觀念和做法,她和梁山伯一起打瞌睡,可陳俊生隻喊了梁山伯一人。
原因就是梁山伯寒門出身無權無勢,與出生於上虞玉水祝家的祝英台身份實在差彆太大。而且先前梁山伯交不起束脩都是讓祝英台解決,足見此人落魄潦倒。
陳俊生不想得罰祝英台,但祝英台卻不願意了。她也一並站起來,“夫子,我與山伯都打了瞌睡,要罰就我們一起罰吧。”
以梁山伯的心性自然不會因為陳俊生的區彆對待對祝英台有什麼不滿。但梁山伯名義上是他的義兄,遭受不公平待遇,於私祝英台也看不下去。
陳俊生顯然沒想到祝英台會這樣說。他麵上不好過,憤憤指著祝英台和梁山伯兩人:“好,你們兩個一起罰。”
“祝英台,你去膳堂打一天的菜。梁山伯,我罰你將書院裡所有師生用水都打滿!”
兩人的懲罰程度都不一樣,祝英台撇撇嘴,身邊的梁山伯私底下拉了拉她的袖口,讓她不要再說了。
祝英台這才作罷。
“是,夫子。”
二人異口同聲地應下,還是向陳俊生拱手謙恭地行了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