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所哀 文才兄,我後悔了(2 / 2)

她害怕馬文才跑得太快,害怕自己追不上他。因此她幾乎拚命地狂奔,但不過幾順,就看見了馬文才隱沒在林間的背影。

馬文才緩緩地朝著後山移動,步伐看著異常沉重,和往常的雷厲風行、利落乾脆全然不同。

祝英台心中的憂慮減了幾分,轉而攀升上一絲欣喜。她正要開口,卻啞了聲。

她要說什麼呢?她該和馬文才說什麼呢?

祝英台抿唇,目光微黯,腳卻還是不由自主地跟著馬文才繼續走著。

馬文才走了好大一會兒,腳步越來越快,祝英台一時未注意,隻看見他朝馬場去了。

待她趕到時,馬場空無一人。

“文才兄!”

祝英台終究是忍不住了,焦慮地大聲呼喊。她在原地徘徊,一轉頭看見樹下安放的半人高的櫃子。

祝英台眼尖地看見櫃門正微不可見地抖動,縫隙間隱隱可見一小片熟悉的衣角。

往日的記憶湧現,她想起那日也偏偏是在學舍的衣櫃裡發現了馬文才。

他似乎有這樣的習慣,受了委屈就藏起來。

祝英台放輕腳步,連呼吸都不敢大聲,害怕驚動了馬文才。

她走到櫃門邊,附耳貼上門板,仔細辨識著裡麵的動靜。

隔著一層木板,少年破碎的低泣聲還是傳了出來,壓抑著的低啞的哭腔,染上粗重呼吸的悲哀。

祝英台的腦海裡浮現出馬文才濕潤發紅的眼圈,滿麵淚痕的脆弱模樣。

她輕輕靠在木板外,手撫著粗糙的麵板,心中心中幽幽地歎息。

她的歎息不由自主地溢出鼻腔,祝英台敏銳地察覺到櫃子裡的抽泣聲頓了頓,便如消失了一般的寂靜無聲。

祝英台害怕這樣詭異的平靜。她不由自主道:“文才兄?”

沒有人應答。

祝英台輕輕歎了一口氣:“文才兄……”

她手下稍作猶豫,便毫無征兆地扳過櫃門,然後迅速地將櫃門打開了。

馬文才以一種蜷縮的姿態緊緊縮起手腳,抱成一團,下巴緊緊貼著手背,眼淚已浸濕了衣袖。

祝英台連撲了過去,伸手扼住他的手腕:“文才兄,你……”

馬文才唇角沾著猩紅的血液,淚痕殘,淚痕在整個手上蜿蜒。馬文才竟自虐一般地咬住手背以強忍著近似於悲鳴的哭泣,以至於本就有舊傷的手又添新傷。

迸裂的傷口和深深的齒痕血印觸目驚心。

馬文才的臉立刻又紅了幾分,眼淚湧出眼眶,情緒激動起來,憤恨且惱怒:“你滾開,我才不要你惺惺作態!”

祝英台用手掌緊緊貼著他尚且完好的手背肌膚,輕柔又耐心道:“文才兄,我沒有惺惺作態。”

“我後悔了,我不該要離開你,不該要毀掉和你的約定。”

她越說越急切,聲音開始發抖,自己也控製不住洶湧的情感,發出哭腔:“我後悔了。”

其實剛出口時便已經後悔,但出於種種原因,她不願意承認。但此時此刻,她心裡一橫,便全部都說出來了。

“我想陪你你輩子,咱們一直在一起,以後,我再也不食言了。”

祝英台試探性地貼上馬文才的麵頰,滾燙的麵頰讓眼淚也顯得過於冰冷。她憐之又憐,可下一刻,馬文才便暴怒地將她的手甩開。

“閉嘴!你憑什麼再對我說出這些話?我再也不信了!”

“你們都是騙子,我再也不相信你們了!”

馬文才衝出櫃子,雙腿又麻又軟,險些跪倒在地上。他扶著身邊的樹木,緩緩滑跪在地上,手掌緊緊攥住袖口,心裡的翻湧的狂躁怨恨和巨大的痛苦悲哀將他淹沒在無法呼吸的滔天巨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