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對答案估分時,展顏……(1 / 2)

北方有雪 縱虎嗅花 4878 字 9個月前

對答案估分時,展顏最鎮定,看不出什麼情緒波動,你也不知道她哪題對了還是錯了。孫晚秋和她不一樣,對的時候會歡呼一聲,錯了,就歎口氣,所以,老師們對她的分數,心裡很有底。

學校最拔尖的幾個學生,分數都估摸出來時,展顏才報出自己的。

她比孫晚秋低了十分左右,辦公室裡,老師們長長鬆了口氣。

後來,分數真正出來,確實也是這樣。

老師們很高興,給大家參謀起報學校的事情。

孫晚秋尤其高興,跟展顏說:“我媽老害怕這些年交的學費打了水漂,一交學費買資料,我爸就跟她吵,這下好了,我沒丟臉!”

她臉蛋紅紅的,喜氣洋洋。

展顏一直都很能接受孫晚秋比她成績好,這是應該的,她的好朋友更聰明,這是天分,強求不來。

“你要報縣裡的實驗學校嗎?”

“那肯定的啊,蘇老師說我這分準夠。”孫晚秋聲音猛地大了一下,隨即,她笑眼彎彎瞅著展顏,“你也報實驗吧?老師說,實驗還給了咱們學校兩個名額,低錄取線三十分都行,你也夠。”

“我可能要去市裡。”展顏跟她說了實話,旁邊,王靜“呀”了一聲,她能上個縣城裡最一般的高中,就感恩戴德了,隻要有學上就成。可孫晚秋竟然還不是最厲害的,展顏要去市裡!

孫晚秋一愣,眼裡那點笑意好似跟著慘淡下去,她說:“我以為,咱們還在一塊兒呢,你怎麼要到市裡念書啊?那,那夠市裡哪個高中的分數線?”

市裡是遙遠的,從村到小鎮,小鎮再到縣城,至於市裡,已經突破了女孩子們的想象,哪有這麼跨越的呢?

“我媽的那個老朋友,建議我去市裡念書。”展顏說這事時,有那麼一絲不自在,她喜歡賀叔叔,尊敬賀叔叔,可也就是到這個份兒上了,要朝夕相處的話,她害怕,也想家。

不過,家還有什麼好想的呢?展顏努力說服自己,家沒什麼想的了。

孫晚秋眨眨眼:“那怪好的,市裡更好,展顏,你要是真走了,記得寫信,三年後我等你好消息。”

她心裡酸酸的,好像既為展顏高興,又很失落。展顏的媽媽有個厲害朋友,她媽沒有,她媽不漂亮,也不看書,隻會乾活罵街。

她能上學,全因為她實在太聰明了,爸問過她,能考上大學不,孫晚秋說能,她爸又問,考上大學又咋?孫晚秋告訴他:考上大學,她工作了就能給他買新摩托車,給他翻新屋,他天天都能吃辣椒炒豬大腸。

家裡的日子,打有記憶起,就是臟膩膩的,牆皮稀爛,堂屋水泥地被屋後頭槐樹樹根頂了起來,凸一塊,凹一塊的。弟弟妹妹在家裡亂爬亂竄,一件衣服,她穿過了再給弟弟妹妹穿,一共穿了七八年。到最後,又變成了抹桌子的抹布。

來了親戚,板凳都得管鄰居借,盤子筷子啊,也得借。

爸還喜歡喝酒,喝醉了就打媽打閨女打兒子,媽護著弟弟,聲嘶力竭讓孫晚秋出去喊奶奶。

孫晚秋從小就知道該什麼時候出去喊人,不用媽教,她察言觀色的本領第一名。要比幸福,她覺得展顏比她幸福,連王靜也比她好,王靜爸是個傻子,常年拴著,王靜可不挨揍。

等我長大了,要是爸再揍我媽,我就斷了他的錢,這是孫晚秋暗暗想過的誓言。可是媽也愛罵人,她一麵覺得丟人,一麵又覺得媽也挺厲害,地裡丟個南瓜豆角的,就得跟那些不要臉偷東西的罵一罵。

她比展顏聰明,可她沒展顏那個命。

一想到這,她覺得世界不咋公平,不過,她相信,她就算不去市裡,等將來學了理科,照舊比展顏成績好,她對自己,非常有自信。

“苟富貴,勿相忘。”孫晚秋忽然跟展顏開了個玩笑。

這句話,是她們課本裡的,孫晚秋一直不怎麼理解,這會兒,跟打通任督二脈似的,一下明白了,覺得用得正好。

展顏被她逗笑,她心裡一直有點愁緒。

“我看你不怎麼興奮啊?”孫晚秋納悶了,她要是有這樣的機會,早飛了。

展顏的笑意變淡:“我覺得,我可能會想家。”

“想什麼想,”孫晚秋很乾脆,“彆就這點出息,我就不想,我巴不得趕緊去實驗上學,你也彆想,”她語氣柔和下來,“你媽都不在了,你奶奶又那樣,你爸……我說實話你可彆氣,你爸肯定還得娶媳婦兒。”

展顏的那顆心,倏地就被刺了一下,那點笑意,維持不住就散了。

“展顏,我覺得孫晚秋說的對,彆想家,你要是能去市裡,就去市裡,可彆忘了我們就行。”王靜在孫晚秋跟前,插不上什麼話,幾個人聊天,孫晚秋永遠是主角。

展顏靜靜看兩人,終於,嘴角又彎起來,學孫晚秋:“苟富貴,勿相忘。”

“嗐嗐,暑假去刨草藥吧?”

“當然要去,晚上我還要照蠍子,對了,酸棗子漲錢了你們知不知道?”

“不止酸棗子漲錢,草蘑菇也漲啦!”

“晚上上山你怕不?”

“怕啥?”

“鬼咬你!”

話題轉到暑假掙錢的門路上,三個人,都真正高興起來了。

富貴了,不忘什麼,幾個女孩子其實不是那麼清楚。

但她們此刻好像有著最乾淨、最明亮的羽毛,關於遠方的想象,剛剛長到夢境邊緣。

隻是,草藥還沒刨,蠍子也還沒照,賀以誠就來接展顏了。

“賀叔叔……”她穿一身綿綢,上頭花花綠綠,又俗又豔,衣裳是奶奶穿舊了的,早洗的發薄,見賀以誠進了院子,展顏很吃驚。

賀以誠看她戴著草帽,正拿耙子來回耬今年的新麥。

半上午了,知了已經開始死命地嚎。

“顏顏,熱不熱?”賀以誠很自然地跟她打招呼,中考前後,兩人都通了電話,他對她的情況,十分了解。

展顏低眼笑笑,放下耙子,帶賀以誠進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