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樓裡搞不近女色這套可就稀奇得很了,一眾姑娘輪番過來問話拉人,弄得蕭景兮這會兒頭更疼了。
“姑娘,在下真的隻是來尋人的,不用費心了。”
“尋人?來我們這兒的官爺可都是來尋人的。”那女子嬉笑道,“除非公子是早有了心上人,今日特意來尋她的。”
蕭景兮語塞,當即一本正經地解釋道:“不是心上人,隻是位朋友罷了。”
“既然不為尋心上人,公子為何都不看奴家一眼?難道奴家就這般不入公子的眼?”
女子的聲音嬌軟,配著幾分委屈更加惹人憐愛。
蕭景兮心中倒是沒什麼感覺,隻是出於禮節,下意識抬眼看向了麵前的女子——
女子妝容清麗,頭飾華麗,溫婉和明麗兩者結合得天衣無縫,此刻正拿著團扇遮住了半邊麵容,隻露出一雙含情脈脈的眼睛,添幾分風雅又增幾分神秘。
見人終於看過來,女子立即眨眨眼睛,眸子變得更加水潤,如有氤氳霧氣,微微上挑,有道是十二分的輕浮撩人,勾人心魄。
然而此刻見著這一幕的蕭景兮卻心如止水,泛不起一絲波瀾,甚至平靜的連他自己都有些詫異。
蕭景兮覺得自己該是喜歡帶笑的眼睛的,不然為何頻頻在夏離麵前失神?
然而現在麵對這雙眼睛,他卻無動於衷。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也許不是喜歡帶笑的眼睛,而是單純喜歡夏離的眼睛,那雙最特彆的眼睛。
“姑娘莫要妄自菲薄,隻是在下並無此意,還請姑娘讓我離開。”
蕭景兮語氣淡然,和方才沒有一絲不同。
那女子這回徹底泄氣。
她知道自己的眼睛有多厲害,這樣都撩不來的人,那怕是真的意不在此了,於是緩緩退開,不再多問。
夏離的笑不一樣,眼睛也不一樣,不一樣到能一瞬間就衝破一切,直達自己心中,但是……到底是哪裡不一樣呢?
蕭景兮莫名有些茫然,他走到欄杆處俯視一樓歡聲笑語的人們——
有男有女,有美有醜,無一不在笑,眼中滿是快意,然而那些眼睛給蕭景兮帶不來一絲波瀾。
到底是什麼不一樣?
心思紛雜之際,對麵雅間忽然傳來一陣歌舞聲,蕭景兮心有所感地抬頭看過去,隻見兩名舞女剛好旋身而過,一個人影赫然出現在他眼中——
夏離正懶散的靠坐在矮案邊,舉酒敬歌舞,眉眼舒展,垂眸淺笑,率性恣意,眼中光彩流轉若粼粼波光,靜謐、靈動又璀璨。
花中行樂月中眠,遍行人間不流連。
最是縱情瀟灑,最是有情無心,是塵中客,是世外仙,舉手抬眸之間,儘顯風流。
蕭景兮緊緊盯著不遠處的人,心跳不自覺的加快——
他忽然知道那感覺是什麼了,是詩中寫儘的恣意風流,是人間留不住的傲然瀟灑,是某種……遙遠的夢境。
曾經夢中某些光怪陸離的影子似乎在此時與現實重合,少年一錯不錯地注視著遠處的人,心中有種難以言說的急切感——
他想看到更多,更多夢中的東西……
就在此時,夏離大概是發覺到了他的目光,忽然抬眸望過來。
兩人目光在一瞬間重疊,那雙深邃的眼睛直接闖入蕭景兮的心底。
兩方明明相隔甚遠,但蕭景兮卻仿佛能清楚地看見那眼睛中的每一絲波瀾,如同近在咫尺,足以細細描摹。
而恍惚間那目光似是化作實體,若潮水襲來,刹那將他包裹。
蕭景兮感覺自己像是突然掉入一片深潭之中,潭水清澈卻又冰冷,冷得刺骨。
寒冷與窒息感讓他幾乎要喘不上氣來,可自己內心偏偏沒有一點要逃離的意識,就這麼心甘情願地任由潭水包圍自己,慢慢沉入深底……
心之所向,九死不悔,飲鴆止渴,甘之如飴。
然而就在思緒完全沉淪之前,左側眼角處忽然一燙,強烈的灼燒感讓蕭景兮下意識閉上眼睛後退一步,潭水頃刻散去。
待他回過神來,立即再度望過去,桌案邊早已不見人影。
歌舞依舊,人影綽約,但蕭景兮看不見夏離的眼睛了。
她到哪裡去了?
蕭景兮莫名有些慌張起來,身體搶先一步迅速朝剛剛雅間那邊走去。
不過大概是因為此刻心神十分恍惚,蕭景兮完全沒有注意周邊的情況,沒走兩步,迎麵剛好撞上了一個端酒的小廝。
“哐當”一聲,酒水突然被打翻,一下子全部灑到了他的衣服上。
“驚擾公子了,還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