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光微露,繁星皆隱。
剛過卯時,宵禁已解,街上逐漸熱鬨起來,賣貨郎吆喝著走過長街,各色攤子在街邊搭起。
夏離此時正靠在牆邊百般無聊地控製著手上的靈氣玩,像是在等人。
此地位於巷子最深處,周圍多是無人居住的屋子,寂靜非常。
不一會兒有腳步聲傳來,夏離看著掌心的碎光,頭也不抬道:“今天怎麼這麼晚,這是朝上出了什麼大事嗎?”
來人正是剛下早朝的楊盛,一身蟬冠豸繡,佩青荷蓮綬,衣冠整齊,相比上次見麵這回看起來倒是精神得多。
“城外的野林莫名起火,早朝的時候皇上特地盤問此事。”楊盛直言道。
野林起火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隻是新帝繼位行事一貫嚴謹認真,定是要追查此事的。
夏離對這並不意外,點點頭欣慰道:“那小子消息還挺靈通嘛。”
楊盛看她這態度,微微皺眉道:“是你放的火?”
夏離挑了挑眉,不滿道:“在你眼裡我到底是什麼形象啊?”
“大概……”楊盛組織了一下語言,真心誠意道:“就是時不時放個火、殺個人這種。”
夏離懶得和他爭辯,“可惜了,不是我放的火,甚至當時起火的時候我就在林子裡,差點沒燒死我。”
楊盛追問道:“誰乾的?”
“城門守衛唄。”
“監守自盜啊,”楊盛冷笑了一聲,“今日早朝上他們可信誓旦旦的說是天氣乾燥起的野火。”
“蓄意縱火,欺君罔上,誰給他們膽子這麼乾的?”
楊盛反問道:“城門守衛隸屬於軍機營,你說呢?”
想到這兒夏離止不住心中煩躁,按著額頭道:“現在是京城禁軍都要防著了嗎?一個刑部尚書已經夠我頭疼的了。”
楊盛提醒道:“軍機營的人可不是刑部能調動的,你自己掂量著吧。”
這說明幕後絕對不止張修齊一人,恐怕有更麻煩的在後頭。
夏離歎了口氣,順便又問道:“楚澤那小子呢?對於守衛那套說辭是什麼反應?”
“皇上在朝堂上的時候沒多問什麼,隻是讓監管不力的守衛去領罪,不過,”楊盛頓了一下,繼續道:“下朝後我看見嚴重山去了養心殿。”
楚澤應當是並不完全相信城門守衛的說法,但不願明麵上打草驚蛇,這才私下會麵嚴重山。
夏離點了點頭,誇獎道:“可以,還不算太笨。”
“得了,你準備什麼時候回去,查得差不多就行了,你久不現身,朝中人心惶惶的。”
暗閣積威已久,這麼個死神多日不見人影,朝中人唯恐他們是在暗中組織殺人滅口的差事。
夏離冷哼一聲,不屑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他們心虛個什麼?再說我現在回去隻能讓幕後的人躲得更深,七十二根鎖魂釘,我可記仇得很。”
“而且,我倒還有點其他的發現,”夏離話鋒一轉,看向自己手中的靈力光點,“我在那位蕭小公子身邊好像魂魄會恢複得很快。”
因為失去兩魄,夏離無法很好的控製靈力運轉,一旦使用太過頻繁就容易魂魄不穩導致乏力目眩,並且會持續很久。
可剛剛在蕭景兮身邊隻用了不到一盞茶的時間便恢複正常,實在奇怪。
難不成真有什麼所謂的天命之人?
“嗯?”楊盛調侃道:“莫不是你吸了他精氣?那蕭庭弘可真夠慘的,在朝堂上你和他八字不合,家中獨子還要被你給禍害了。”
楊盛這嘴真是一如既往的損,夏離掃了他一眼,笑罵道:“趕緊滾吧你。”
———
周頌今日一如既往的早早前往捉妖司,自從蕭景兮入職後他就不敢起晚,每天卯時準點出門,睡不得好覺,有苦難言。
不過就在他哈欠連天的走到捉妖司之時,竟看見夏離已經站在門口等候。
周頌一驚,瞬間清醒,揉了揉眼睛再三確定沒有認錯人後,下意識抬頭看向天邊——
今兒太陽也沒從西邊升起來啊?
夏離看見了來人,熱情問好:“大人早啊。”
周頌愣了愣,表情逐漸由驚訝變為驚喜,興奮道:“你終於知道起早了?不錯不錯,這才對嘛!”
周頌滿心歡喜:夏離總算聽話了,終於不用每天早上戰戰兢兢地陪那位蕭公子等人了!
“對啊,今天肯定要來早些啊,”夏離眨了眨眼睛,忽然舉起左手上的東西,歡快道:“今天不是每月一次的摸魚日嗎?大人你看,我魚叉都帶過來了!”
所謂“摸魚日”,其實算是之前司裡的人自己定的日子。
捉妖司後院有一個不大不小的池塘,裡邊不知何時養了些魚,整日無所事事的差役自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以玩耍的理由,於是特地定了一個“摸魚日”用來捉魚玩。
周頌也知道這事,先前乾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默許了,甚至到了日子自己可能還湊個熱鬨,隻是現在……
他看著滿眼亮晶晶的夏離和早早準備好的魚叉,止不住的臉有些抽搐——
感情這家夥來這麼早是為了玩兒啊??
“摸你個頭啊!”周頌氣急敗壞道:“今天該乾嘛乾嘛去!”
然後一把將夏離的魚叉搶過來,“你在這兒給我安心等著那位蕭公子,敢和他提摸魚的事我就滅了你!”
夏離眼看著魚叉被搶,下意識想開口反駁,可望見周頌凶神惡煞的模樣,隻好悻悻地住嘴。
今日捉妖司的人來的都特彆早,不到辰時人就全部到齊,屬實難得。
隻是一屋子的人都沒有出門,似乎在安靜地等待什麼。
迎著眾人期盼的目光,周頌強壓怒氣問道:“你們不會都是來準備摸魚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