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秋在花少欽懷裡哭了好一陣子，悲痛之中，她全然忘記自己非但投入了花少欽的懷裡，手還緊緊攥著花少欽的胳膊。花少欽胳膊上的傷口被小秋攥得生疼，他蹙了蹙眉，沒有哼出聲來，隻安慰的輕輕拍著小秋的後背，以此略微平息她因哭泣引發的顫抖。

小秋在花少欽無聲的安慰下，漸漸冷靜了下來，她抽噎著離開花少欽的懷抱，一麵用紙巾擦著掛滿淚水的臉，一麵低低的說出了四個字：“我要報仇。”

“什麼？”花少欽立刻問，仿佛沒聽清楚似的，他把手扶在小秋的肩頭，又追問了一遍，“你剛剛說什麼？”

“我要……”小秋深深吸了一口氣，對花少欽清晰地重複道，“我要為他們報仇。”

花少欽看著小秋目光堅定且悲憤的淚眼，心抽搐的跳動了一下，帶著整個胸腔都有點悶疼。小秋看了這些東西，如他所料，起了複仇之心，這正是他要達到的目的，他應該感到如願以償才對啊……可花少欽反倒卻感受到了一種他從未感受到的痛苦，這痛苦猶如尖利的小爪子，撕撓著他的心，那火燒火燎的疼，非任何刑具可比擬。

“你連是誰害死他們都不知道，你找誰報仇去？”花少欽問。

他手裡實際上還有另外半截關於真凶的猜測資料，他本打算把那份材料暫時留在手裡，等日後再拿出來做進一步打算，可現在，花少欽突然認為他還是讓另外半截資料永遠消失為好。

小秋一時沉默了下來。

她垂下了眼睛，呆呆的盯著玻璃圓桌，花少欽歎息一聲，拍了拍她的肩膀，站起身來，剛剛走到對麵的座位裡坐下，就聽小秋突然說。

“也許是我哥——是許宇宏，”小秋說，手在膝蓋上痙攣的攥緊了，“他一直千方百計阻撓我看到這些，而且反應很極端——也或許是……康文慶……我看過新聞，他主張製造生化武器，而資料裡說，我媽提煉出了一種新的化學劑。”

花少欽心下不禁一笑，這個小秋，其實還是個明白人。和這件事有關的兩個人，她倒是一猜就準，隻不過看她的樣子，做這番推理的目的，恐怕也不過是為了找真凶報仇。

“小秋，我可以保證，你哥不會是凶手，但我也不認為他清白——先聽我把話說完，”花少欽見小秋聽到這話反應激動，趕忙先安撫住她，隨後繼續說，“至於康文慶，他的確有很大嫌疑，不過現在已經有人負責收拾他，你和我都沒資格去管。”

“我沒資格？”小秋皺著眉頭反問，“如果真的是他，我——”

“這和你是受害者家屬的資格是兩碼事，”花少欽打斷了小秋，“有專業的人去操心康文慶，更何況，我不希望給你看到這個，是為了讓你去報仇。”

“那你給我這些，到底是為什麼？”小秋慢慢的問，目不轉睛的看著花少欽，企圖從那張蒼白消瘦的麵容看出什麼端倪，“你冒險偷出這些材料專門給我看，明知道我會激動，還是給我看——僅僅為了讓我知道真相這麼簡單？”

花少欽聽完小秋的話，低下頭淡淡一笑，隨後身子前傾，近距離凝視著小秋，十分冷靜而認真對她說：“你說的沒錯，我不僅為了要讓你得到真相，更要讓你，保持警惕，讓你明白自己是誰，最關鍵的是，我希望你知道危險隨時存在，我希望能幫你保護自己。”

小秋沒有說話，但從她的神情來看，她的確認真的在聽花少欽的話，還沒到徹底失去理智的時候。這也證明了花少欽對她的看法，這個姑娘，遠比他外表看到的聰明。

“看到你，我就好像看到了另一個自己……也許上天安排我們認識，就是為了讓我更看清自己，然後拉住你。”花少欽說，歪著頭凝視著小秋，所說的字字句句，這一回完全出自真心，“小秋，我理解你現在心裡複仇的那種誘惑，不過你得清楚，誘惑越大，毀滅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誘惑越大，毀滅的可能性也就越大……”小秋呢喃重複花少欽的話，抬起眼看著他，睫毛不住的悲哀顫抖。

花少欽慢慢掀起自己的衣袖，向小秋展示衣服下遮擋的、鞭打得傷痕累累、甚至還帶著些許血跡的胳膊，他嘴角露出一抹淒涼的苦笑：“這就是我那句話的證明，你如果想知道複仇後的日子是怎麼過的，記住我這些傷口。”

小秋盯著花少欽露出的傷口，手腕被繃帶和紗布包紮著，暫且不知道受了什麼傷，可其餘地方的鞭痕，卻是觸目驚心，看著就讓人覺得疼，可想而知花少欽現在身體更是絲絲陣痛。

“冤冤相報哪兒會有個頭，如果每天滿腦子想的都是仇恨，人就變成禽獸了，這樣活著，你不覺得扭曲，不覺得累嗎？”花少欽說到這裡，自己反倒一怔——這話，是從他嘴裡說出來的？奇怪，他這話想都沒想就說了出來，反倒又覺得好像是自己心聲似的，他，這是怎麼了？花少欽一麵這麼想這，一麵又對小秋笑了笑，繼續道：“我提個建議吧，你先學會保護好自己，試著從彆的方麵找關於你父母的東西吧，我會幫你。”

小秋聽得花少欽這一席話，自然覺得他句句有理，她無可辯駁。然而，在她被花少欽規勸冷靜的同時，眼淚卻又不自覺的湧了出來。

“他們真的太慘，”小秋哽咽著說，抬起淚眼看這花少欽，“即便不報仇，我也想讓他們有個交代——他們明顯是被人害死的，對外說是車禍死亡，太不公平了。”

“你父母是這麼突出的一對天才，相信我，他們的死到現在都有人兢兢業業的調查，但恐怕牽連的太多，所以這麼多年進展緩慢。”花少欽說，他實在不忍心告訴小秋真相，早在四五年前，對小秋父母謀殺案的秘密調查就已經蓋棺定論了——他到現在都沒告訴小秋至關重要的一點，她的父母，生前其實也不是那麼清白的。

花少欽看了看表，隨後拿起桌上的筆，在小秋攤開的字典書上寫下了一串電話好慢：“這是我的手機號，隻是晚上十一點以後才開機，以後找我，發個信息就行。我要是在宮裡發現什麼線索，也方便告訴你。”

小秋看了一眼號碼，想起花少欽一連串的倒黴經曆，又不免猜測他受傷是否又是因為幫她，便頗不放心的問道：“可是你這麼做，是不是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