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隻管埋頭吃著碗裡的混沌,儼然仿佛多年不曾吃過飯一樣,花少欽則是不緊不慢,一邊吃,一邊打量著對麵的李清。
李清默不作聲的吃了好一陣子,似乎差不多吃飽了,這才放下勺子,看了花少欽一眼,抱歉的說道:“我……今天讓您破費了,等日後我有了錢……”
“哎,彆說這種話,一碗混沌錢彆斤斤計較。”花少欽見狀趕忙先攔住了李清後麵的話,隨後話鋒一轉,問道,“我有一兩年不去樂曼,不知道怎麼回事——你現在怎麼成了這樣?”
李清一聽花少欽這麼問,臉色不由得就黯然了下來。
“花少爺……啊不……您……您不知道,樂曼現在已經不存在了”李清說,歎了口氣,低垂著眼瞼,悲哀的講述了起來,“坤哥把樂曼買了下來,隻留下我和另外九個招待,其他人就都遣散走了……”
“留下你們乾什麼?”花少欽問,細細的盯著李清看,越看越覺得李清很不正常。
他雖然對李清的記憶隻剩片段,但在那些片段裡,李清雖不能算何等風華,起碼也是氣質和美型並存——而現在的李清,看上去低眉順眼、懦弱膽小,走路都不抬頭,連說話聲音都木訥顫抖,這絕非是簡單的尷尬或害怕的表現。
李清被花少欽這個問題問得身子一震,他猛地抬起頭看著花少欽,眼睛瞪大,隨後又低下頭去,默而不語,但手卻痙攣的攥緊了。
看上去他很害怕。
“沒關係,事情都過去了,不要讓這些成為你的負擔。”花少欽輕柔的說,看到李清這麼害怕,覺得其中必有蹊蹺。
“不……不能,你不會信的。”李清說,撥浪鼓一樣的搖頭,依然低垂著眼瞼。
花少欽的眉頭蹙了起來,安慰道:“彆擔心,我相信你的話。”
“你不會信,所有人都不信,沒人會信我。”李清突然抬起頭來,現在不隻是手在痙攣,連身子也顫抖了起來,他抬起手,捂住頭,仿佛在逃避什麼無形的東西,同時大聲說:“你們認為我是瘋子……你也一樣,把我關起來……我是瘋子……你和他們一樣!”
花少欽見他說話語無倫次,而且引來周圍的側目,趕忙從桌旁站了起來,繞到李清身邊,扶住他的肩膀,安撫住一時不能自持的李清。
“你冷靜些,沒人會關起你來,不要害怕。”花少欽說,聲音緩慢而溫柔,一如哄一個膽小的孩子一般,他第一次近距離的凝視著李清的眼睛,發現那雙本該神采熠熠的眸子,此刻充滿了恐懼、悲哀和空洞麻木。
“你會把我送走,把我關起來……”李清說,但聲音降低了些,“他們會打我,給我打針……你當我是瘋子……”
“我不會當你是瘋子,”花少欽鄭重的說,看到李清在動搖,便再接再厲道,“不會有人傷害你,相信我,我會信任你、保護你,你不用擔驚受怕。”
李清躲避著花少欽的目光,身子依然微微的顫抖,花少欽不知道他經曆過什麼,也不知道為什麼人們說他是瘋子——但無疑,過去的什麼事給了李清精神上很大的刺激。
李清點了點頭,但欲言又止,似乎有誰暗中扼住他的喉嚨不讓他說一般。
花少欽想了想前因後果,隨後低聲問:“你要說的,和坤哥有關嗎?”
李清害怕的看著花少欽,慢慢的點了點頭。
花少欽的神色凝重了起來,在凝重中又摻雜了些許的黯然。果不出所料,所有悲劇,難道都是從坤哥這裡衍生出來的嗎?
把他花少欽害得藥癮頻頻的是坤哥,把花霽害得當了五年男招待的是坤哥,把李清變得精神出問題也是坤哥。“坤哥”,“幻色”,這兩個詞彙,究竟還害了多少人?
花少欽慢慢的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一時覺得有些無力,好像瞬間就變得疲憊了一樣。
他靜靜地注視著李清,心中掀起一陣陣翻江倒海的難過,他漸漸驚訝的意識到,這種難過,是對李清的同情和對坤哥的憤慨。
以及……
一種從未有過的、全新的、正義的感覺油然而生。
他突然意識到,他要幫著禦清風扳倒坤哥,不僅僅是因為個人仇恨。和他一樣被坤哥害得深陷水火的人,還有很多;和李清一樣因為坤哥而壓在社會底層的人,也還有很多——他複仇,不僅僅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李清,以及其他那麼多他不認識、卻和他遭遇一樣的人。
這也是花少欽有史以來第一次看清了禦清風的立場:扳倒坤哥,將這個幾乎要一手遮天的毒瘤繩之以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