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鬆墨並未接話,而是歪著頭看向遠處纏繞在建築物上的燈串有些出神。雖然她對於這些還沒能想清楚,但直接借用他人看法來為自己解答,就不太對得住自個兒了啊。
世界上不存在一模一樣的兩片樹葉。每個人的經曆都是不同的,每個人也都是獨特的,因此,每個人的思想也具有著由這些特彆而影響到的,根植於本質的“誤差”。
答案對自己而言越是重要,就越是要自己去奪取,這是很正常的。
作為同類,劉焅玔應該也是這樣想的,所以估計這會隻是想發牢騷什麼的?她偏過頭看過去,就看到那雙暗沉如深海的眸子裡燃燒著熊熊的火光,然後又迅速地被層層水浪打滅了。
俞鬆墨口中想發出的聲音,那些差一點就脫離而出的話語也像是和那耀耀的火光一起熄滅在劉焅玔的眼中。
她突然就意識到了,就算她們算得上同類,那也隻代表彼此可以隨意交流一些玄學的事情一些無法與其他人訴說的東西,但隻有這些是不夠的,其實不一樣的地方終究還是很多的。
劉焅玔究竟是為了什麼而悲傷呢?
俞鬆墨不知道。
說到底,她們隻是認識時間都不到一個星期的陌生人吧?
一種荒誕的無力感從心臟爆發出來,俞鬆墨虛虛抬起手,後又放下,但觸感的短暫回歸並沒有讓她恢複對真實的感知。
她默默轉過身,用那雙像是有星子在其中搖搖欲墜的棕黑眸子看著劉焅玔,拚命壓抑著未知的情緒,迫切地想開口詢問什麼,但真的張開嘴後,俞鬆墨也隻是用遠超出自己預料的平靜音調說:“你還沒吃晚餐吧,現在人應該少些了。上次說的不是去吃燒烤嗎?難道你覺得這麼點就叫燒烤了?”
——誒…?
——我在乾什麼?
“啊對,差點忘了這回事了。”,劉焅玔迅速調整好了狀態,就像上次一樣,然後急匆匆地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小聲地自語道:“都快忘記要吃晚飯了。”
在她呆愣的片刻,劉焅玔已經站了起來,而她自己就像在原世界裡很多次那樣,很聽話地跟在對方後麵。前方那人的影子落在泛著青綠的石板路上,因著石塊上凹凸不平的高度差,那個影子的邊緣也跟著有了些鋒利的棱角。
而她懷著自己也不甚清楚的奇怪念頭,突然在某一刻放慢了腳步。
——這也太奇怪了吧!簡直像是小學生才會做出的幼稚試探一樣!
俞鬆墨很有自知之明地在心中吐槽,隻不過腳步還是越來越慢。
但是過了會後,她卻奇怪地發現,自己和劉焅玔的距離竟然沒拉開多少。她看著不遠處那個身影,幾乎誤以為自己根本沒有刻意減慢過行走的速度。
隨著時間推移,她和對方的距離從不遠不近一直變化到了那個在地上拖長的影子越過了她。此刻俞鬆墨想要看清它的全貌都得將頭偏向後邊查看。
劉焅玔停下來了。
——是被發現了?
她雖然緊張,但還是裝作平靜的樣子跟著停了下來,然後頭冒冷汗地思考起能把自己異常行為糊弄過去的理由,結果就看見對方轉過身子,用恍然大悟的語氣道:“是我走錯了嗎?你剛才是不是在這條路上看見了喜歡的店鋪,但我走太快給走過頭了?”
“抱歉啊,我有點走神,都忘記應該讓你來領路了。”,劉焅玔合手解釋道。
俞鬆墨既驚訝於這個堪比哄小孩一樣的語氣,但又直覺對方是認真的。
她,沒發現?
太好了,俞鬆墨暗暗放下心來,“其實隨便找家就行,但前邊燒烤鋪子可能沒那麼多。”
“還是你來選吧,我說過我隻是個買單的啦。”,她笑著說,然後就把帶路權讓給了俞鬆墨。
“那好吧。”,俞鬆墨應下了,而從剛才開始起就懸在半空的心也隨著輕飄飄落了下來,陷進了軟乎乎的戚風蛋糕裡。
不,更準確的說,是空蕩蕩的胸腔突然塞進了一大塊糖分加倍的蛋糕,把幾乎卡在爆裂邊緣的腫脹血管給牢牢護住,填滿了心臟表麵的所有縫隙。
誰也不知道這塊蛋糕之後是會擠壓到本就脆弱的血管,還是一直恰到好處地阻止它惡化,避免在最後迎來墜落的結局。
今天是劉焅玔剛考完試的當天晚上。
她對著差不多占據了小半張桌子的盤子獨酌,俞鬆墨就坐在旁邊偶爾吃點放置位置恰當的食物,然後就看著劉焅玔幾瓶下去根本不見醉意,不免有些震撼。
現在的時間說早不早,說晚不晚,但旁邊的大多數人的都已經結賬走人了,歸家的車流也少了下來,大街上更多的是正要開啟夜生活的人。
金針菇培根卷和澱粉腸各剩了點放在盤子上,碗中烤焦的韭菜邊緣呈焦黑狀,一股醞釀了許久的燒烤味在空氣中更加放肆地擴散開來,絲毫沒有變淡的意思。
頭頂簡陋的燈泡把剩菜照出了點油光,啤酒剛被放到桌上就又生出了一層層綿密的泡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