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公平是否公平,絕對的平衡之下是否還有生命的存留之地,從混亂中脫離的穩定是怎樣的穩定,這些抽象又難懂的問題都是俞鬆墨的脖頸上壓著的隱形重量。
以至於讓她活下來的方式從來便隻有用遺忘來躲避或者狼狽地逃跑。
哦,應該要加個前提——在被徹底同化之前。
——
“剛剛是做了噩夢嗎?”,劉焅玔看向前方,語氣輕柔又親近,像是普通長輩般的溫和可靠。
手機上顯示的電子時鐘隻過了十來分鐘,但天光黯淡下來的速度卻遠比時間流逝的速度還快上幾分,漂亮的金紅色逐漸濃縮成天幕邊緣的一團,亮得有些晃人。
與之相對的,其餘部分的天空已被更為灰暗的紫藍色所覆蓋。
俞鬆墨想了想,回答道:“沒什麼大事。隻是夢到了個有些長,又過於真實的夢。因為它有點太真實了,所以醒過來那會都沒反應過來…”
“夢?”,劉焅玔打斷了她的話,如果沒記錯的話,她不是說自己又恢複了預知的能力嗎?俞鬆墨所夢到的——按她所言——應當就是某個人的未來吧。
“有多真實?連人物都和現實相對應嗎?”
她有點想看對方的反應,於是等右腳點地後就順勢轉過身看向後麵,但俞鬆墨的反應有些不儘人意,甚至顯出一種自己與這事毫無關係的木然。
“嗯,就是這這樣,怎麼了嗎?”,俞鬆墨的態度,表情,乃至語氣都毫無問題,而這也成了最大的問題。
莫名的,她覺得像是有口鬱氣堵在喉嚨裡,不上不下難受極了——咽下去會有強烈的異物感,吐出來又會被惡心到不停咳嗽。
她仔細尋找這種奇怪感受產生的原因,然後模模糊糊察覺到,大概是在她從俞鬆墨身上看到了一絲自己的影子。於是,她索性也放棄了再繼續打太極的想法:“來送炸雞的那個快遞員嘴上有痣。”
“在…你夢到的劇情裡,是什麼樣的?”
這近乎把懷疑直接赤裸裸地擺在俞鬆墨麵前。
但劉焅玔知道俞鬆墨不會介意這點。
“不知道,也許是這樣的吧。夢裡的東西,醒過來肯定就忘的差不多了嘛。”,她沒有直接回避,但給出的答案也不是劉焅玔想要的。
可無論是真的夢,還是預知到的未來,承認這點小事都無關緊要,畢竟那個外賣員與她們又沒什麼關係,所以,“你真忘掉了?”,劉焅玔深深看了她一眼。
俞鬆墨搖搖頭,“即便我看到的那個人與現實的相吻合,我在夢裡所看到的相關畫麵也不多。”
“他死於車禍。”,她冷聲道出了結局。
劉焅玔本想再問,引導對方說出具體的細節,但她那句如冰塊一樣冷漠的發言一下子就終結了這個話題。
——怪不得俞鬆墨醒來後行為會那樣反常。
劉焅玔知道這不算什麼有趣的事,並且,逼迫對方回憶具體細節都可以稱得上是一種冒昧了。
她本想說上一句“抱歉”,但字眼在舌尖滾動了一圈後,又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酸苦鬱氣咽下了肚。
俞鬆墨倒是抬起頭輕聲說了句“沒事”。
“早應該習慣了。”,她說這句話時,帶著不似作假的釋然,惹得劉焅玔不禁又皺了下眉。
——隻是她終究沒再做什麼多餘的事。
近來的天都黑的很快,一層薄薄的雲遮著明月,看不大真切。
俞鬆墨的社交能力在這幾天鍛煉的還不錯(或許更應該用複健形容?),很快就找到了閒聊的話題,讓凝滯的氣氛重新變回了原來鬆弛的樣子。
而她突然回歸原來靈體狀態的情況卻並未引起兩人的注意,甚至可以說,被同時忽略掉了。
畢竟這和之前的區彆也不大嘛。
溫度下降的很快。
半夜裡被凍醒的劉焅玔半睜著眼,把身上的被子裹緊了些,很快又沉入了夢鄉。
客廳。
被突然發出的聲響嚇到了的俞鬆墨身子一抖,然後又想起來自己實在沒必要那麼神經緊張,輕輕歎了口氣。
她貌似有點分不清夢與現實了。
不過嘛,好像也沒太大關係。
總之是沒有什麼會被他人發現進而引起不妙發展的可能。
她捧著臉坐在沙發上,往左邊望去是燈火通明的夜景,很漂亮。這小區與對岸的喧囂隔了一條河,在白天的時候那條河偏前邊的地方像是撒了成堆的閃粉進去,銀色的,看上去就像是將半分之八十的光線都集中到了一個地方似的。
陽台的推拉門沒有完全合攏,仔細聽能還能聽到些外邊世界的聲音,這無疑是給這裡增添了些生活氣息。
俞鬆墨盤腿坐著,漫無目的地掃視著周遭事物,像是失眠,又像是特意挑出了一晚來整理思緒與線索。
“…唔,首先,我是天道找來的工具人,能力是預知,應該算是個很正常,很普通的…人類,能力是天道作為報酬塞過來的,沒什麼大用,僅僅是輔助自己的工作罷了,來這邊也是當閒暇之餘的放鬆活動,不,準確來講是帶薪摸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