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已經入秋，白晝的時間也逐漸比黑夜少了。

陽台紗窗表麵仿佛結上了一層薄薄的水網，使外界透過來的光線變得朦朧且模糊。

劉焅玔聽到頸側的呼吸聲在不知不覺中變得規律起來，大概低頭就能看到少女那乖巧的睡顏。

“…真的太過好騙了吧。”，雖這樣說，但她也下意識地放低了聲音，生怕打破這份寧靜。

她當然知道對方這麼做是想表達什麼，無非就是表示自己的信任什麼的。但所謂信任，在她眼中不過是自欺欺人的事物。

她看向手機，外賣還有幾分鐘就送到了。

作業也快寫完了。

在她停止動作陷入沉思的這會，屏幕已換上了帶有幾行詩句的護眼壁紙。眼前突然變換的光影將她迅速從思緒織成的大網中喚醒，食指在觸摸板上點了下，頁麵又切回了桌麵單調的藍色。

劉焅玔注視著底部整齊列出的打開過的網頁名，忽然拿起了旁邊的鼠標，鬼使神差地點進了瀏覽器裡的曆史記錄。

她本以為裡麵應該空空如也，但加載完成後卻輕易地發現了自己剛才看過的小說名字。

“哢擦”，她點了下右鍵。

——hi，真不巧，網頁走丟了。

握著鼠標的手蜷縮了下，等退出後，她就看到原本滿滿當當的瀏覽記錄不知何時悄然清空。

幾乎是同一時間，開啟過震動模式的手機在桌上發出了惱人的滋滋聲。

濃密的睫毛下，那純黑的瞳孔裡在某一瞬間倏忽湧現出深沉的墨色，將淺灰的虹膜一下子汙染成了與之相似的至黑。劉焅玔短促地喘息一聲，凝出心神拿起來後才發現不過是外賣電話。

“嗯…知道了。”，她回答完起身就走向了大門處，餘光瞥見俞鬆墨的身影好像又凝實了幾分。

在接過外賣員手上拿著的東西後，劉焅玔大腦猛地泛起一陣暈眩，眼前狹窄樓道的儘頭連帶著那個藍色的身影一起扭曲，光影沿著命運的軌道聚集成一條條軌道，延伸至未知的彼方。

“光錐之內，即是命運…？”

她下意識念出一句科學界的諺語，隨後搖搖頭關上了門。畢竟是同類，她由衷希望俞鬆墨發現不了那些奇怪的地方好好活著，但又自私地想在她的身上找到共鳴。

身前，昏黃的自然光溫柔揮灑，身後，陰影組成的迷霧在寂靜中耐心蟄伏。

幾縷碎發垂在表麵印花的一次性保溫外賣袋上，炸雞的噴香味隔著兩三層包裝都能輕易嗅出。

…啊，好像更餓了。

“外賣到了？”

“？！”，劉焅玔心中一驚。

是什麼時候？什麼時候對方跑過來的？她有沒有看到剛才發生的事？

俞鬆墨揉了揉眼睛，開玩笑道：“被嚇到了？”

“我好像又能進行預言了，”，她眨眨眼，興高采烈地分享著自己剛才的發現，看對方還沒回過神來後試探性揮了揮手，“嗯？你看不見我了？”

“…你是可以控製自己由人轉化為魂體的過程了嗎？”，劉焅玔一手遮著眼睛，而等手撤下來時，那眼裡的畫麵已經重新被俞鬆墨的身影所充滿。

但她說完那句話就不把這放心上了，“不知道。你這炸雞是點了什麼味的？”，在她眼中，與沒有太大深究意義的玄學事件相較起來，明顯是炸雞更具吸引力。

“……”，劉焅玔沉默不語。

俞鬆墨仰起頭，穩穩當當地與身前之人對視。

看著看著，她倏地露出一個笑：“你還站著乾嘛，這天那麼冷，炸雞待會就要不好吃了。”

她手插著兜直起身，臉上的表情是與方才沒有什麼區彆的輕鬆活潑，但劉焅玔就是莫名嗅到了幾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確實。”，她垂下頭，沒再說什麼。俞鬆墨到底是自己的同類，俗話說的好，道不同不相為謀，涉及到能力這種隱私的問題，再多追問便是不識好歹了。

若是一開始她當然不會在意這麼多，大不了就直接鬨翻，把這當一場夢好了。

但是等真的尋到那麼一絲可能後，她實在是不想親手斷送這段緣分，倒是顯得小心起來。啊，雖然也沒小心到哪去吧。

劉焅玔想起自己故意喝醉，用失控狀態的靈視去強行測試俞鬆墨的惡劣行為，頓時更弱氣了幾分。

她把紙盒放在了餐桌中間，原本說自己不餓的俞鬆墨立馬可憐巴巴地看著炸雞，那表情像是下一秒就要飆出淚花來。

套上塑料手套的劉焅玔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你也吃？”

“不，我現在是想吃也吃不了。”，俞鬆墨發出沉重的歎息聲，“算了，眼不見心不煩。我先出去逛兩圈吧。”，然後就真的穿門而過出去了。

還沒來得及反應的劉焅玔看著一下子顯得空蕩的客廳有些愣神，不過這狀態沒維持多久就掏出了手機自娛自樂起來。

吃了會，俞鬆墨還沒回來。

劃拉著頁麵的劉焅玔心情有些不太好，左手習慣性地掏出硬幣，正準備拋起來占卜又想起來對方是自己的同類，位格相同，更何況還隔了一個世界，算準的概率無限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