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視靈魂的醫師(十七) 已修(1 / 2)

落日餘暉染紅了湖麵,行人與樹木樓房都像是淪為了戲劇的陪襯,隻乖乖遵循著劇本上的白紙黑字所行動,甚至生不出半點反抗的心。它們…或他們,察覺不到任何異常,眼睛與耳朵都像被無形的棉布所堵塞,與真實所隔離開來了。

聽見這句突然在腦海中響起的話,俞鬆墨一刹那間甚至都沒反應過來。

畢竟是有一段時間沒見了。

她垂眼看著眼前因無風而顯得沉寂的畫麵,意識像浮在半空中飄了會才返回軀殼,聲音裡也帶了點自嘲的笑意,“沒做什麼。”

通過這些天的觀察,她已知曉天道扮演著什麼角色——大概不管是哪個世界的天道在這點上都是一樣的——旁觀者。

極其冷酷,也最為理智的,旁觀者。

若是沒猜錯的話,自己目前做下的所有選擇都不會對世界造成什麼嚴重的後果吧?不然為什麼完全不加乾預,也沒有任何的警告與要求?

同類不必給予概念存在信任,概念存在又何須給予同類信任呢。既然沒什麼大問題,當然就放在旁邊不管嘍。

這個推論本身沒有太大意義,嚴格來說隻是把事實挑出來用新的語言又排列組合了一遍罷了。而它真正的重要性在於,將這場“遊戲”的公平性與高度自由性告之於眾了。

“就算成不了朋友,我也能通過彆的方法融入這個世界,對嗎?”,她毫無掩蓋地說出了自己的猜想,天道也確實如她所想般爽快地回答了。

【是的。】

“那最開始是…”

【但成為朋友不是最簡單最好的發展嗎?】

天道真心實意地覺得這是個好提議,俞鬆墨能感覺到這一點。

果然…是天道呢。

她終於無法再繼續欺騙自己的感官,真切地意識到了那個一直被暗暗忽略的事實——天道就是天道,世界之間的差彆再細微,某些特性卻永遠不會改變。

“知道了。”

【你不生氣嗎?】,祂的聲音裡帶著顯而易見的好奇。

“我為什麼要生氣?”,俞鬆墨不認為祂會多了解人心,畢竟這一能力他們都不具有。

【因為你剛才的反應很像是要生氣。】

在身體中沉澱著的情緒逐漸析出,隻是還未完全浮出理智的水麵就被已無形的大手迅速捉住。俞鬆墨壓下將怒氣一吐而快的強烈欲望,淡淡道:“這樣啊。”

“不過我之前都已經做出承諾了,所以無論我的態度發生什麼變化,你都不用擔心。我總歸會完成的。”

這是她對祂的承諾,也是對自己的枷鎖。

因為她對自己的定位是天道工具人,所以她的行為就要符合這個人設。

【嗯,那就祝你一切順利。】

——

這場對話並沒有持續多久,等結束後連天光都未傾斜幾分。

“嗯…那就直接離開吧。都到這時候了,不當麵明說她應該也能猜出來些。”,俞鬆墨想到這裡終於輕鬆了點,發出一聲感慨。

——也就這時候才會覺得對方是同類真的太好了。

靜靜佇立在道路兩側的路燈挨個亮起白色的光,吵鬨的蟲蠅像它們那已經死去的祖先一般義無反顧地撲向光源。即使時代變遷,某些刻在基因裡的習慣也很難改變。

劉焅玔推開門,門把手上掛著的鈴鐺發出清脆的聲響,靠裡的床位敏銳地探出一個頭,“有人來了?”

“嗯。”,她環視四周,“陳惜呢?”

——陳惜家離學校比較遠,並不經常回去,一般這會都是她們仨湊在宿舍裡嘮嗑。

雖然在劉焅玔眼中彼此都算不上什麼多親密的朋友,但嘮嗑又不需要什麼感情基礎,吐槽之心人皆有之嘛。她剛拉上門,就聽到又回到了遮光簾子後的舍友答到:“剛剛出去了。”

已經出去了?

她點點頭表示自己聽到了,然後用指紋解鎖了手機後就坐到了自己位子上。等點進軟件,就見一條不久之前才收到的消息靜靜躺在上邊:我打算去小賣部買點東西,要給你帶什麼嗎?

咚,咚,咚

心跳聲莫名倉促,一股奇異的急躁從血管中湧出。

明明手已經按上了鍵盤,放大的字符顯示在指尖上方,但她的指尖卻遲遲沒有鬆開。原本的一個字符再度變化分成了三個,一個大寫,一個小寫,中間被藍色框所禁錮的符號顯著白色。

鈴鐺再次搖擺,重重地撞到門板上,發出無比淩亂的響聲。

走進來的陳惜舉了舉手上拎著的塑料袋,熱情開口道:“你已經來了?要不要喝個奶茶?我看那邊說買一送一。”

“……”

柔軟指腹抬起的瞬間,無意義的符號便印上了對話框中。

劉焅玔聽到了開門的響聲,也聽到了塑料袋嘩嘩作響的動靜。對方就站在自己不遠的地方,聲音毫無阻擋地傳了過來…

比常人都淺上幾分的虹膜簇擁著中間黑黝黝的瞳孔,渙散的視線移到屏幕中央——那條消息已經徹底消失了。

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緒也跟著消失不見。

是錯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