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看自然是想看的…”,陳惜的話還沒說完,就敏銳察覺到那站在對麵的少女輕輕勾起了唇角。不知因何而掀起的風以兩人為中心擴散開,平靜的透明的水麵霎時被帶起大片大片的漣漪。
她被這突然出現的異常嚇得後仰,餘光瞥見那開始時沒過腳踝的水池早已並非開始時的深度,遙遠的天穹發出了類似陶瓷碎裂的聲音,一條條巨大的黑色裂紋橫在潔白的天幕之上,似有星星點點的金銀碎屑從損壞的邊緣落下。
“…”
一把廉價的雨傘突然罩住了她,上麵塗抹開的藍色嚴嚴實實擋住了少女向四周謹慎窺伺的目光,幽靈笑眼彎彎。
她頓了一下,目光順著麵前執傘的細瘦手腕向下移動,凝神後終於發現了些奇怪的地方--那件普通的運動外套下擺處和垂下的那隻手袖子口,竟然皆被濺上了幾點猩紅的血色。
一根灰色的發圈在腕上微微露出一角,並不算顯眼。
這樣近的距離,連對方皮膚那不同尋常的灰色都被儘收眼底,或許是這一幕過於超乎想象,也或許是昨晚那個奇怪的夢,她此刻甚至產生了些錯覺,就好像有一股若有若無的腐爛氣息纏繞在鼻尖。
——我已經死了。
陳惜不由想起了幽靈方才的話語。
但現實沒有留給她太多思考的時間。
她僅僅是聯想到了某些戲劇的可能性大腦便一陣眩暈,驟然沉重的身軀向後倒去。幽靈的輕笑聲逸散在空氣中,猛然渙散的瞳孔倒映出在此起彼伏的碎裂聲後變得殘破不堪的天空,眼皮子忽地一重,一片黑暗中,她模糊察覺到在某瞬間,冰涼於額間一觸即分。
無聲的寂靜像是下了三天三夜大雪的荒地,比沙細軟得多的顆粒侵入每個空隙,五感於這無邊無際的冰冷中被蒙蔽。
一如那崇高的死亡。
黑色的烏鴉與紅眼的蛇帶來哥特式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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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惜再度醒來之時已不知是多少個鐘頭後,遠處火燒一般的紅色雲彩與澄澈的蔚藍色相碰撞,潰散的白沫浮在空中。
她皺著眉揉了揉太陽穴,四下張望。
手下摸到的是濕漉漉的石板路,剛暢飲到豆大雨水的青翠雜草夾在灰黑色的石縫間。周圍的景色在她記憶中很陌生,目之所及尋不到校園裡常見的配色,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被傳送到了哪去。
發現無法得到更多信息之後,她像那些穿越的主角一樣低下頭開始查看自己的情況--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自己竟然直接給回溯成了從前的模樣。
不,更準確的說,她是直接變成了那個幽靈的樣子。
雖然在她發現這一點之後的表現顯得不大常規就是了。
“唉…我還有個作業沒寫完呢…這周的青年大學習也還沒搞完…也不知道那家夥記不記得看群裡的曆史記錄。”,陳惜看似憂愁實則喜悅地感慨道,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極其強烈的冒險欲。
雖然她在一瞬間被迫接受了過多足以擊碎世界觀都信息,但到了事情無法挽回也許隻能認命的現在,她反而沒有了剛開始的慌張。
就像是心靈被衝擊過多後已然麻木,即便繼續擺出更多超乎想象的事物在眼前也隻能做出一副無動於衷的表情。
但或許是今天纏繞在她頭頂的黴運還未想放過她,沒還悠閒多久,她就感受到一股明顯的斥力作用在自己身體上。
“?”,陳惜一愣。
源於一種求生的直覺,她當機立斷拿起旁邊放著的雨傘撐在自己透頂,等隔絕了那隱隱被注視著的惡心感,才劫後餘生地舒出一口氣。
走了幾步後,少女握在手中的彎柄轉了個圈,附加的離心力使傘麵殘留的雨滴沿著切線飛出。
陳惜注視著腳邊水麵上那個陌生又熟悉的影子,試探性地伸手摸向額間的一抹猩紅,隻是指尖還未觸碰到實處便有改變了想法,扭過頭繼續撐著傘晃蕩到了彆處。
過了幾秒,她倒退回自己剛才站著的地方,麵露驚訝,“這是什麼?”
一動不動宛若行人雕像的女人並未,也不能回答她的問題,她嘴巴微張,麵部僵硬,即便是被這樣充滿興味而炙熱的目光注視著,也隻是立在原地任由他人仔細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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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是救世,但我救的其實也並不算是這個世界啊。”,俞鬆墨聳了聳肩,望著不遠處的一片狼藉,也逐漸失了興趣。
雖說良藥苦口…某些激進的治療手段可以看在療效的份上也可以忽略其隱形的後果,但世界中有問題的和對發展有益的兩方又哪是那麼容易能分清楚的。連侵略者在曆史上都可以看作帶動當地經濟發展,更何況是運行邏輯這樣複雜的世界整體。
因此,她大多時候並不是非常明白自己放出去的能力在做些什麼,或者說,她大多時候都處於一種失憶的狀態,包括現在。隻是每次的記憶完整度都不大相同罷了。
它就像是加載完程序寫好腳本後自行運轉進化的人工智能。
那黑匣子裡麵裝著什麼呢?這是一個秘密。
她叉著腰,自言自語時語氣有種老氣橫生的感覺,“果然,從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即便一開始就沒動過和劉焅玔建立什麼關係的念頭,但到了現在,心裡還是會有些許寂寞。
“不過應該也不用等太久,反正我都要走了,又何必顧忌那些…好歹也要動點真格吧。”,俞鬆墨轉過頭走向另一個方向,即便根本沒注意腳下的水坑,踩進去時也沒有半點水花濺起。
無聊中,她開始思考不久之前做得到的,關於這個世界的信息。
這個世界的在最開始並非是俞鬆墨的那個世界的平行世界,而是由一本爛尾輕小說為核心誕生出來的小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