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很快,那原本被燭火照亮一片地方的房間就倏地陷入黑暗之中,原本還算明顯的呼吸聲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接著,牆麵上出現了個流轉著銀河色彩的漩渦,瑰麗的星空化作糖漿一般的質感在其中晃動,一隻腳隨後踏了出來,還伴隨著一聲細聲細氣的貓叫。
“喵~”
——
幼時的俞鬆墨相較現在顯得更為沉默,不過從正常人的角度來看,倒是比她如今時常像扔掉理智的失控狀態要好上許多,隻是那時的她同樣不如現在來得自在,兩種截然不同的生存環境仍讓她感到極為困擾。
而天道一點一點將處世的方法教與她,一點一點剔除和扭曲她對事物的情感與判斷。像是為她鋪路,也像是將她逐步塑造成符合心中預期的模樣。
“你認為這是什麼感覺?”
“…恐懼?”,她站在屍體旁,稍稍瞪大了眼睛,刻在身體裡的求生本能讓她克製不住地發抖。就算一時找不出具體的原因,她也很想遵循直覺轉身逃離,而那股緩緩擴散的鐵鏽味就這一會便漫得到處都是,一陣陣直往鼻子裡麵湧,為了憋氣她麵部都有點充血泛紅。
隻是天道的手放在她肩上,動作溫柔但力氣也極大,不讓她逃離半步。
祂幻化出的人形隻比她高上一個頭,從後麵抱住女孩輕聲道:“不,這是嫌棄,這是感到惡心。”
“惡心…?”
“是的哦,那種汙穢的東西讓你感到惡心,讓你覺得渾身起雞皮疙瘩。”
“…”,女孩麵露茫然,但也漸漸放鬆了下來。
“但是…但是…”,她輕聲念著些不成語句的模糊字眼,想了半天又不知道該以什麼方式反駁。
天道笑了,就算是說話時氣息發生改變,俞鬆墨也沒有感覺到有溫熱的氣流在耳邊流動,隻覺得自己像是被包裹進了一朵降臨到地上的積雨雲中。
這種極親密的距離確實讓女孩感到安心,但祂的話卻讓她感到無法理解和恐慌,“你不是因為覺得惡心所以在發抖嗎?為了不感到惡心,你要做些什麼呢?你要去看,直視那些與美好同在的臟汙,直到你適應了,直到你明白這個世界就是有這麼肮臟的一麵,你才有能力活下去。”
她愣愣地看著,聽著,即便天道已經鬆開了手也站在原地不曾離開。
“…這樣。”,俞鬆墨用腳蹭了蹭地麵,還是有些不安,不過她沉默了一會後就垂下眼像往常一般給出了承諾,“嗯,好的。”
也許她並未注意,也許是因為她對此沒有所謂,所以即便自己在這些“鍛煉”中變得越發不近人情,連思考方式也漸漸趨向機械,但她還是一遍又一遍地如天道希望那般許下承諾——我會成功的。
不用去過多思考,因為存在即合理。
不用去過多糾結,因為那並非職責所在。
隻要保證自身足夠純粹,堅韌的精神能支撐起日常生活中能力的使用就可以了。她要做的僅僅是尊重,接納,然後把分內的工作好好完成,僅此而已。
從來都隻是這樣而已。
——
走向第四間房間的路上,俞鬆墨摩挲著手中僅剩的兩片花瓣——有一些被她在剛才悄悄撒到地上去了——暗中思考著如果再過一會要如何脫離這個世界。
畢竟目標有好幾個世界呢,還是得追求效率才行。
他們打開了大門,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沒看見梁懷民的身影。當然,覺得這一結果在意料之中的可能隻有俞鬆墨,畢竟短時間發生的事情已經多到足以乾擾理智了。在此情況之下,再次作為最先發現信封存在的俞鬆墨便理所當然地拾起了第二封放置在椅子上的信,慢條斯理地打開。
裡麵的內容和上封裡的大差不差,隻是再次證明了一下梁懷民作為人類的身份,而背麵的小字卻變了,變成了一行隱晦的暗碼——來自異世之人,你於這個世界而言與鬼怪無異。
她不可能不清楚這句話是在說什麼,隻是第一反應卻是看向桌底,那邊空空如也,並未有之前留下的玫瑰花的痕跡。
取而代之的,是她轉過頭來望見的,信紙上浮現出的紫紅色酒漬與從空中灑落的向日葵花瓣。
但現在的她反而沒那麼緊張了。
潛伏著的未知危險總比莫名其妙被世界針對麻煩,況且知道場上沒有什麼會乾擾自己行動的東西後,她也就不用再花時間策劃預備方案了。
待會就走吧,她想。
信紙上的內容很快也被周圍人傳看完了,測試誰才是那個“異世之人”並不難,甚至可以說是簡單到有些好笑。畢竟不同世界流行的梗和傳統文化都是有著差彆的,再加上俞鬆墨本人對繼續留下來這件事不感興趣,幾乎就是在狼人自爆,相當的隨便且擺爛,以至於克服羞恥心後隨便對了對大熱的梗就找出對方破綻的劉飛啟都有點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