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可以是突然貼近的鬼臉、同胞被剖開的血與肉、能威脅到脆弱生命的一切,也可以是不合常理的、讓人摸不著頭腦的,那種有著無限可能的混沌的未知。
而黑暗便是其中最為顯著的,幾乎直接與恐怖掛鉤的東西。
鮮豔的紅色會讓人想到血,偏黑的紅又會讓人想到乾枯的血,至於淺色的紅,那倒是有種很夢幻的感覺,卻也被病嬌類生物以奇怪的方式給帶火了。
陳惜微微睜大了眼睛,為眼前那無法以三言兩語就概括出的恐怖又豔麗的美。
這屋子裡東西確實極少,但偏偏每種都有著獨特的色彩,而相撞在一起便成了簡潔且具有邏輯的美感,更為特彆的是,它是有在呼吸著的感覺的。
古銅色的金屬,紅色的木板,藍色的火焰。
吸氣,呼氣,火焰在瞳孔中舞蹈。
搖曳,妖冶。
其實太陽的光線和蠟燭的光線本質上也是差不多的,隻是一種自然而然的反應,燃燒所需的事物正好湊在一起,於是有了火焰,有了光。
但它們卻又有本質的區彆。
就像沒人能僅從蠟燭的光中就明晰那種普照大地的光明溫暖。
也沒人覺得太陽和恐怖片之間有什麼聯係。
麵前的事物抗拒著相融,以自己的方式為這片空間畫下了一筆不容任何人遺忘的奇異,沉寂的,炙熱的,像是破碎於曆史長河中的一顆炸彈。陰影中,藍色和紅色的線交織纏繞,將不知當量如何的填充物深埋於某地,就等著冒失的逆行者毛毛躁躁地踏進來,然後將對方一起拖入地獄中去。
不計代價,不論後果。
很顯然,那其中包含的情感是癲狂的,沉鬱的,即便連擺在木桌上的火焰都是冰冷的,卻也像巨蟒一般緩慢纏繞上獵物的脖頸,安靜等著一擊必殺的那刻。
——啊…或許不應該這樣形容。
她看向周圍已經開始尋找殺人機關的同伴,猶疑地在心裡更正自己方才的想法。
這裡其實還有一種很明顯的特質,但對於站在這裡的大多數人來講,這種明顯就類似於啞巴在盲人麵前尖叫。畢竟那是隻有違背生物本能,加以從前得到結果後的逆推才能體會到的,失去所有後溺亡般的窒息。
她低著頭走到友人旁邊,借著模糊的火光打量手腕內側紫青色的血管。
她其實不怎麼擔心。
進入這地方的第一時間她就明白了,無論其他人結局如何,她都能成功在這地方活下來。
銅鏡中映出少女靜謐的麵容,簡單的校服,爛大街的發型,和大多數同胞一般的黑發棕眼。但他們又是不同的,當她看向其他人時,眸子中什麼都沒有,情緒甚至不比看樹木看草地時更熱烈幾分。
——
陳惜是很忠於自己的那類人,當人的時候道德底線就十分靈活,不適合自己的、較為困難的事物她都會利索放棄,並沒有太多的堅持,也沒有太多熱愛到會讓自身喪失理智的東西。
但她也可以是叛逆的。
不是所有人都會好奇摒棄種族特性後的人類會是什麼樣,不是嗎?
當然,作為一個會好好愛護自己的自私鬼,她不會冒然做這樣會傷害到自己、還沒有明確獎勵的事情,所有想要得到答案的問題都不應該先由自己來支付代價。
但這不妨礙她去好奇。
她愛著自己,但不愛人類,僅此而已。
所以她比任何人都先一步認識到一個問題——世界末日後,由未知元素重新在陌生地點組合刷新出的人類,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而自己,又是什麼。
她很少那樣執著於某一個問題的答案,甚至於在某一刻試圖解析自己那所謂的愛。
然後,她開始感到窒息。
就像一條在水裡遊著的魚突然發現自己生活著的地方並非河底,而是被光折射出藍色的天空。
那種惶恐是她從未有過的。
所幸,當她轉頭時,入目的竟全是異類。
真好。
原來根本沒人想到還有這個問題。
——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這地方仍然是最初的模樣,連那些盛著幽藍色火焰的蠟燭都沒有被燒化一分一毫,無愧於異常點的名號。沒錯,現在所有人都極為肯定這地方絕對是異常點了。
畢竟這個搭配確實極為好笑,有種雞蛋裡挑出一塊醬西瓜皮的荒謬感。
“要不我們先回去?”,有人垂頭喪氣地提議道,“我們在這裡找了那麼久都沒什麼發現,就算有殺人關卡,應該也不會是那種簡單明了的吧,那在這邊繼續浪費時間也沒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