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必會成功,因為所有的道路都將指向成功。
記憶鏈接的過去被暴力摧毀,五感被強行模糊,靈魂和肉/體間的聯係已然挑斷。頃刻間,她像是那些遍地的鏡子一般碎成了千萬塊,那碎片不大不小,正好象征著每個階段不同的陳惜。
沒關係的,她坦然接受這本應算得上是極大冒犯的,在自己意識中發生的變化。
奇跡的入場券總是比較難得到的,不是嗎?
失去依附的細微情緒在消散前夕被捕捉,被取走,她眼前的景象突然變得很夢幻,有千萬顆流星裹挾著薔薇花瓣落入眼底,宛如轟轟烈烈的歡迎儀式,綴在最後的是宛若耀陽的極純粹的皓白,那光一直視,便照得她眼眸生疼。
而這,便是她失去意識前所有的感受了。
——
【擅闖者,你想要什麼?】
【我想要…】
【我想要我應當得到的一切,以及我必將由自己奪來的一切。】
那不知名的聲音似是在輕笑,而後虛虛撫上了她的臉。可那溫熱的掌心即便不和臉頰接觸,陳惜也受到了極大的驚嚇,甚至於極快地逃開。
女孩尚未睜眼就向後倒去,動作熟練到像是練習了千萬次,身前人似是苦惱地歎了口氣,而後站起身主動拉遠了距離。
可除了這些也沒有彆的了。
空。
這就是她閉上眼時的第一感覺。
沒有風,體感過於接近體溫,以至於稱不上冷或熱,很安靜,房間裡僅有的一點聲響也是機械的,過於規則的。
她壓不住心底的好奇和興奮,緩緩掀起眼簾。
這地方是一間幾乎由純白色和金色鑄成的空間,有無數個鐘表懸在牆上或擺在桌上噠噠作響,給人一種事態不容耽擱的緊張感。
“唔…”,剛剛醒來的陳惜還有些頭暈目眩,此時便是勉強睜開眼也帶著股半困半醒的茫然。
背手站在對麵的少年人仔細論來還比陳惜矮那麼一些,但儼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樣,正取出彆在左胸口袋的圓珠筆在本子上唰唰寫著什麼。
陳惜仰頭看著他,半晌才反應過來自己可是付出了半條命的代價跑過來尋找線索,於是拍拍屁股也就站起來,試圖勇敢出擊,“你是…?”
“李仲翰,”,他停下筆,十分禮貌地自我介紹道,“一個無名的觀察者,一位不足掛齒的研究者,也是一個充滿好奇的求知者。”
他笑起來總有幾分謙卑和驕傲並存的混搭感,“您可真是神奇呢,小姐。我從未見過有外人以這種姿態還能擅自踏入這個地方。”
少年興致勃勃地睜開眼睛上下打量闖入者,眼眸裡一對上下顛倒的沙漏緩緩流淌,有金色與銀色的沙子在底下堆積成小山。但這流動的紋路畢竟太模糊,太小,所以他臉上表情一動就很容易將探查者的視線引走。
他一身赤金滾邊黑白拚色的大褂(很顯然是用來裝酷的),梳著發質柔軟的蘑菇頭,瞧著就唇紅齒白五官標致,很是乖巧。
陳惜也看著他,隨著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才後知後覺領悟到了目前對自己而言最大的問題。
“?”
少女臉上的表情簡直天崩地裂,“不是,等等,我…走錯了???”
“嗯哼,大概是這樣沒錯。”,李仲翰將筆抵在彎起的嘴角邊,笑吟吟道:“沒辦法,像我們這種高位格的靈魂,死後就是會自動傳送到高維世界打轉啊。所以,彆隨便嘗試這種稀奇古怪的魂魄離體,也彆嘗試放寬限製讓其他東西來迫使你魂魄離體的智障操作。”
“真是的…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他嘟囔道,但還是任勞任怨地走到一邊開始輸數字和編碼。
“每個月起碼都要來個兩三次,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同類不是應該很少的嗎??”
他一邊手速快出殘影,一邊念著陳惜尚且聽不懂的話。
“——給我記住,我的研究所不是你們這些家夥來去自由的免費旅館!”
隨著一聲私人情緒過甚的大聲警告,剛來不久的少女就被神奇小精靈從自家大門口像是扔一袋不可回收垃圾那樣直接甩了出去。
陳惜:?
她沒有資格在時間小精靈的地盤上做出什麼有效反抗,甚至這短短幾分信息量已經大到讓她有點反應不過來,情緒也不怎麼連貫了。
但名叫李仲翰的陌生少年不想解釋太多,那她也沒必要考慮這些亂七八糟的多餘東西。
不過幸運的是,她還不至於非得在返回時感受一把高空墜樓心臟砰砰直跳的失重感,也或許是玄學層麵不興那麼真實的體驗吧…總之,像是連環夢一般,幾秒過後,她人好好地站在了一麵湖上。
“……”,她有點頭暈,更多的是冷。
這地方不比剛才那房間的溫度舒適,對比起來就像是剛漂浮至高空的靈魂被猛地浸入沉澱了上千年仇恨的忘川河水。
湖上的霧氣和灰白的天連在一塊,每當水麵泛起漣漪,那陰冷的風就順著每條縫隙鑽進少女不算厚實的衣服中。
仰頭看去,血肉組成的殷紅色十字架高懸於天投下厚重而腥臭的陰影。
如果她此刻的骨骼由玻璃鑄成,她都懷疑自己要因為熱脹冷縮碎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