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的照明燈透過玻璃窗,點亮庭院。
塑料袋摩擦發出的聲音,像極了可樂裡二氧化碳釋放時才有的連綿氣泡聲,催眠效果極佳。
大雨衝刷,碎鑽一樣的光反射在枝葉罅隙中,絕望如饑餓的野獸,一口下去,足以吞噬整個黑夜,沒有光,聽不到雨落。
捅破的瞬間,呼吸重獲新生,氣管發出的嗬嗬聲,仿佛堵塞的管道突然暢通。
塑料薄膜上的霧氣消散,陸迦霖倒在地上,胸脯劇烈起伏。
天花板上的人臉,露出吊詭又邪惡的笑容,陸迦霖目光發直,一時有些忘記自己是誰,隻清楚的記得,有一股力在體內醞釀,不斷撕扯著他的腦神經。
被吞噬的瞬間,他想起了葉彆枝。
——
宋明月頭七,關盼山和宋明月的幾個同學到場,塞給她了一些帛金。
看著葉彆枝一點點修飾石影雕,做收尾工作。
去黑留白,明暗成像的原理使得宋明月的眉眼更加清晰,逼真。
葉彆枝望著紀念照,眼眶紅了一圈。
“你們先下山吧,我陪她一會兒。”
關盼山沒動,遞給她一隻名片:“這位太太的女兒也在墓園,托我問你有沒有時間,她準備重新立碑,想請你去畫一張她女兒的紀念照。”
葉彆枝接過名片,跟他道謝:“沒問題。”
“那我明天來給你送石碑,你家在哪兒?”他似乎回憶了下,問:“還在複興大街?”
葉彆枝沉默了幾秒,自知瞞不住了,告訴他了地址:“複興大街18號。”
“行,我一會兒派人給你送過去。”
關盼山揉了揉她的腦袋,隻說讓她早點下山照顧好自己。
說完跟幾個朋友轉身下山,走遠了。
葉彆枝眨了眨眼睫,跪在大理石板上拿小木棍一點點攪合沒有燃燒完的黃色燒紙。
身後有腳步聲。
“是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嗎?”
以為是關盼山折返,她茫然回頭,看清了遠處的人。
葉彆枝莫名想起前天醉酒,她咬他耳骨的那一口。
印子應該已經不在了。
陸迦霖站在台階下,從煙盒裡倒出一支煙,含進薄唇,骨節分明的大掌微攏,打火機勾引煙絲,點燃猩紅。
他的眼神不比昨天陰鬱,反而是一副脫胎換骨後的瀟灑自若,吊兒郎當目中無人的狀態。
陸迦霖的目光穿過她的肩膀,看向她身後的影雕紀念照,畫中女人嘴角微勾,眼底含笑。
葉彆枝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彎彎,她母親的眉眼跟她很像。
他眼眸微眯,仔細打量。
葉彆枝被他這副不尊重的人樣子氣到,厲聲:“看什麼看,跟我滾過來上香!”
她的聲音很凶,頗有大仇得報的架勢。
總結來說:誰讓他對自己說滾。
還剩一次,她今天非要全部報複回來。
陸迦霖起初當她是空氣,不願給她眼神,目光在四處遊蕩,似乎在尋找什麼。
葉彆枝起身上前,直接掐走他嘴裡的煙蒂,用力扔下台階,拉著他在宋明月墓前跪下。
陸迦霖眼底一寒,來不及爆發,一炷香塞進他手中。
葉彆枝湊近他,小小的聲音,似乎害怕被誰聽到,輕輕誘哄:“乖一點,磕三個頭。”
兩張臉離的很近,明明是秋季,她的聲音卻像她身上的春日橙花,清甜中帶著微酸,吹拂在他的耳膜,擊缶到心臟,癢癢的,有些熱。
變態化為病貓,老老實實下跪。
閉上眼,神明在上,請把我埋葬。
閉眼淨化,神經拉扯,睜眼卻是紅眼惡魔。
葉彆枝跟宋明月說了會兒話,看了一眼時間,關盼山說一會兒還要給她送石碑。
“走吧。”
大小姐覺得某人主動來接自己,還一聲不吭,以為示弱。
順毛捋特好哄,給台階就立刻下。
下巴微揚,氣勢回來了幾分,看一眼他的腳,露出嫌棄的神色,諄諄善誘:“下次接我不要穿皮鞋,又不是秀場。”
陸迦霖:“……”
她在墓園,尤其是周圍沒有人的時候,不安的情緒會被無限放大。
不是不怕,都是為了生活。
他能來接自己,那當然是最好了。
陸迦霖嘴角勾起一抹譏笑,對她的話置若罔聞:“就穿。”
葉彆枝睜大眼,覺得他頂嘴的樣子好幼稚:“愛穿不穿,誰管你!”
聽到這話,陸迦霖微微凝眉,臉色微沉。
他今天一副賤嗖嗖的樣子,讓葉彆枝非常不爽,又嘟囔一句:“穿拖鞋都沒人管你!”
說完又不解氣,惹她不高興,她體內反骨因子作祟,打量他全身上下,開始找茬:“衣冠楚楚,道貌岸然,渾身煙味,陰晴不定!”
陸迦看著她嘴巴上圓潤微翹的小肉尖一張一合,輕嘖了一聲,劍眉微蹙,好不耐煩。
葉彆枝覺得不夠,最後還要得出結論:“沒禮貌!”
話音落,一隻冰涼的大掌猛地捏起她的下巴。
他俯身,吻住她。
血腥味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