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霧山葵花派議事大堂門前,葵花派一年一度的百人比試,所有年滿十六歲的門徒都要參加,秋色染紅了山峰,楓葉飄落,帶著血的顏色。
葵花派以狠辣詭譎著稱,幫內比試也向來都是真刀真槍的,掛彩、斷肢甚至一命嗚呼都是極有可能的。畢竟培養的是殺手嘛,不狠一點將來哪好意思在殺手界混呐。白展堂站在擂台上,現在已經是比試快結束的時候了,加上他總共還剩八個人,而這一場他要麵對的是號稱葵花派實力最強的師兄。輸給他不丟人,隻要保證自己不受傷就可以了。
白展堂並不想傷害任何一個人,前麵幾位輸給他的同門統統都是因為被點住了穴道,而等對方自己衝開穴道之後又到了當日比試結束的時辰,畢竟都是娘生父母養的,怎可輕易傷人性命呢?若不是必須參加,他甚至連手指頭都不願動一下,那被點了穴道渾身酸麻的滋味他可是領教過的。今次與這位師兄比試,他打算隻用輕功閃躲,希望這個意圖不會太明顯。為了不被被師父看出來,剛才在選兵器的時候,平素什麼都不用的他撿了一支長竹笛。這竹笛長度適中,拿起來很稱手,剛好自己之前那支短的也舊得不成樣子了,該換換了。
這位師兄真是厲害,使得一手好暗器,七星釘幾乎顆顆命中要害,單靠輕功還真有些吃力,若不是他用竹笛擋住,此刻就被打成篩子了。白展堂一麵想著,一麵提氣,一個飛身躍上了身後的一塊巨石,剛剛若是慢了分毫,此時那枚鑲在巨石上的七星釘就該鑲在他腦門兒上了……那位師兄狠狠的盯著他,他知道,白展堂沒用全力。
“你竟敢小看我,今日定叫你見血。”
“沒有的事,我哪裡敢小看師兄你啊,師弟學藝不精,剛剛差點一命嗚呼了,還請師兄手下留情,彆打臉行不?”白展堂是真的有些怕,那七星釘上淬著毒,這要是劃到了什麼地方,估計就要將那塊肉挖掉才行了。
“怎麼?準備去做誰家的上門女婿嗎?”這小白臉兒看著就叫人討厭。
這句話可是當當正正的戳到了白展堂的心,他變了臉色,沉默不語,盯著對麵那人的眼睛,眼神中的意味叫人摸不透,他平靜道:“師兄真會說笑,咱們儘快吧,我還要去吃飯,餓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對麵的人一陣狂笑,而後輕蔑的看向他道:“我改主意了,如此胸無大誌之人,讓你掛彩豈不是臟了我的七星釘。”
這就好辦了,白展堂心中暗暗叫好,他清楚這位師兄的性格,若是與毫無鬥誌的人比試差不多就行了,那麼認真是完全沒有必要的。胸無大誌便等同於一事無成,武功再高強也是徒勞罷了。果然接下來的比試中,師兄出手比方才要溫和許多,一招一式略帶散漫,七星釘也不用了。幾招過後,他點住了白展堂的穴道。
這場比試,白展堂如願以償的以失敗告終。
是夜二更,白展堂端著一碗茶泡飯蹲在練功房門口。他老早就聽見一雙腳步聲,故而遲遲未動筷,這聲音越來越近,他麵前出現了一雙布鞋,是師父。他將飯碗放在地上,起身向師父行禮,並未抬頭。
西長老看著自己這個徒弟,想起今天擂台上白展堂那番令彆人嘲笑的話。他明白,這孩子是想輸的,但又不想受傷,才說出那樣丟人的話。他完全看得出來,這場比試若是白展堂真的用儘全力,誰輸誰贏還真不好說,想想過去幾年這小子的所作所為,如今還真是懂得韜光養晦了。
想輸就輸,想贏便贏,這才有意思。
見師父站在那裡,半晌沒有說話,白展堂心下了然,師父知道他今天意欲何為,他率先開口道:“今日丟了師父的臉,弟子認罰。”裝裝樣子還是要的。
現在,您還認為我無勇無謀嗎?
西長老聞言道:“罰還是要罰的,隻是這方式嘛……這個你拿去。”
白展堂抬眼,看見師父手中拿著一本冊子,他雙手接過,沒有細看,又將頭低下。
“三日之內,將此冊抄寫十遍,三日之後我來驗收。”話畢,西長老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弟子遵命。”白展堂抬頭看了看師父離去的方向,蹙起了眉頭。
啥意思啊?師父大晚上的不睡覺罰他抄書?還抄十遍?手不是要廢了?再說,我是習武之人又不是讀書人……
他心中狐疑,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冊子。是一本《道德經》,很舊,摸起來有些薄厚不均,裡麵好像夾著什麼東西。他胡亂翻了翻書頁,隻見一條極薄的絲帛掉了出來。他將絲帛拾起,打開。
這是一陽指心法。
……
京城,郭府。
卻說自打那日和白展堂分彆後,郭芙蓉就成日纏著師兄們詢問葵花派的事情,每每都是背著爹和娘偷偷的問,大有不死不休的求知精神。
一日,師兄弟幾人湊在一起閒聊,談及此事都覺得甚是奇怪,這孩子怎麼突然會對葵花派這樣的江湖幫派如此感興趣?這丫頭一直想闖蕩江湖,她該不會是也想學什麼江湖名士建幫立派好名揚四海吧?
“不管芙鵝她有森麼意圖,偶們都不能告訴她和葵發派有關的係情。”
“追風說的對,葵花派的事,她知道的越少越好,這孩子也不知道是著了什麼魔了?哈哈哈哈!”
“哼,她要是能將這心思用在讀書習武上一半,不止那四書早就背下來了,怕是連驚濤掌都能練得七七八八了!”
大師兄提及此事隻覺得恨鐵不成鋼,其他幾人也紛紛點頭表示認同,他們都認為小師妹其實不是天資不夠,而是心不靜,所以才總是學而不成。隻是這一點,郭芙蓉自己卻完全沒有意識到,所以師兄們決定幫她一把。這頭一件事呢,就是讓她對江湖上這些魚龍混雜的幫派徹底死心。
今後的每一天,郭芙蓉見到師兄們雖然還是會問葵花派的事情,但是她能明顯感覺到,師兄們的態度和之前不太一樣了,就跟商量好了一樣,不是轉移話題就是躲著她。有時大師兄還會像爹一樣嚴厲的訓斥她,對大師兄她向來是敬重的,由敬生畏,所以在挨了罵之後,她便會認真個幾天好好練功。
後來也不知是誰出的餿主意,他們幾個跟郭芙蓉說,隻要好好練功,到時候自會給她一些線索,小姑娘聽了這話,開心得馬上就開始努力練習,有時甚至能連續堅持幾個時辰,雖然累的滿臉汗珠,但她還是會興高采烈的去找師兄們要獎勵。
剛開始時她還能拿到一張正常尺寸的紙,時間一天一天過去,她得到的紙條就變得越來越小了,關於葵花派的消息自然是少之又少。起初感受到這種變化時,郭芙蓉還會覺得不公平,但師兄們卻說獎勵線索是根據武功的精進程度來決定的,這是在激勵她,好讓她的武功更上一層樓,而她也無從反駁,便隻好接受。
果然,人在有了目標之後,眼神中的光芒會變得異常堅定,小姑娘每日更加刻苦的練習,師兄們都是看在眼裡的,但她知道這還遠遠不夠。慢慢的,她稍微有些明白了,師兄們是在激勵她變得更強,既能得到線索,又能練好武功,何樂而不為呢?所以在往後的日子裡她隻得更加勤奮的練習,不然她什麼時候才能讓她的小白哥哥脫離苦海啊。
春去秋來,郭芙蓉夜以繼日的練功習武,大概過了有一年多,她心中覺得是時候見識一下葵花派的麵目了。
一日,郭芙蓉特意沒有出門,她關上房門,將這一年多來收集到的關於葵花派的線索紙條攤在床上。她早就計劃好了,晨起向母親請安時就說,她今日要閉門領悟心法,故而不希望有人打擾。郭夫人疼女兒,自是不會乾涉她的,還特意吩咐了下人們,除了送飯之外不要打擾小姐。現在她看著床上這些紙條,心裡不知道有多開心。
現在已經有了這麼多的線索,小白哥哥,你等我,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你離開葵花派的!
一番提氣過後,郭芙蓉按耐住自己激動的心情,開始將紙條上的線索挨個謄抄在筆記上。她幾乎水米未進,整整一日,隻有小青進來送過兩回水果,她也是完全沒動過。停筆時,天色已近黃昏,郭芙蓉一字一句的讀著,生怕錯過什麼重點,可她讀著讀著隻覺得紙上的文字甚是無聊。
這些線索裡,大多都是類似幫內人數,本派門規之類的事情,而且也不怎麼神秘,看著反而更像是丐幫那種很常見的門派。郭芙蓉越來越失望,但她還是耐著性子讀下去,希望能讀到像地址這樣的關鍵信息,可當她讀到結尾時,彆說是地址了,就連地名都幾乎沒有出現過一個。
所以,我這一年,收集了個寂寞??她咬著牙,捏著紙的雙手微微顫抖著,隻覺得無比委屈。從小到大幾乎不會哭的她竟是瞬間紅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