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曲闌深處重相見(壹) 唔,好……(2 / 2)

“他不是挺厲害嗎?而且盜聖不是和他一起呢嗎?他們關係極好,那盜聖武功極高,有他幫著,怎的還能被抓?”

盜聖?他們是一起的?

聽見盜聖二字,郭芙蓉一下子來了興致,她在這裡坐了半日,聽見的全部都是關於盜神姬無命被抓的事情,隻是直到現在,提起盜聖的也隻剛剛那一桌人。她立時聚氣凝神,專心的聽著接下來的對話。

“這咱就不知道了,聽說抓他時,這盜神姬無命被火藥炸的不省人事,景象極其慘烈,多半和龍門鏢局有關。而且據可靠消息,這盜神盜聖二人的確是一起到的七俠鎮,想是那火藥爆炸時速度太快,不過這倒也在意料之中,也不想想,火藥是何等威力?就算他二人武功再高,也攔不住火藥爆炸啊。”

“原來如此……這盜神膽子也太大了,龍門鏢局可不好惹啊……”

七俠鎮,客棧……

原來如此,看來,我聽見的那聲巨響,定是當時火藥爆炸的聲音。說起來,若不是它將我震醒了,我可能還難逃一劫。

聽了這半日,倒是可以肯定他們口中所說的盜神姬無命,便是那個要殺我的黑臉瘦高個兒了。盜聖和他形影不離……也就是說,當時那個無恥淫賊也在那家黑店裡!

我怎麼總能和他碰上?每次遇見他都沒好事兒!還盜聖,我呸!

一想到上次那人對她做的事,郭芙蓉便覺得氣不打一處來。可她不知道的是,當時若不是白展堂,她就真的要駕鶴歸西了。

得知盜神姬無命已經落網了,郭芙蓉便心滿意足的離開了那家酒樓,隻是盜聖還在逍遙法外,這卻令她有些不快。更讓人無可奈何的是,經過上次的交手,她很清楚,以自己現在的武功造詣,是絕對打不過盜聖的。就算是此刻真叫她碰見了盜聖,她也不能拿他怎麼樣,隻怕到時候又會被那人消遣一番。不過她倒是認定了那家客棧便是盜賊聚集的窩點,心道我芙蓉報仇十年不晚,且等我做好準備,下次回去,一定要將這黑店砸個人仰馬翻!

那日之後,郭芙蓉便一路向南離開了山西境內輾轉到了河南和山東,這一路上她依然還是做著“消滅通緝令”的老營生。隻是這次她並沒有身著男裝,反而一改常態以女裝示人。濟南府真是個好地方,氣候宜人,在她去過的這些地方中,她最愛的便是這裡。橫豎也沒有什麼要緊的事,郭芙蓉覺得自己已經漂泊了這些時日,既是心中喜歡不如就在此處停留,經年累月的,她倒是在這濟南府闖出了一番天地。

起初,那些小賊看見她的模樣,都沒把她放在眼裡,心想這麼個弱質女流,不過模樣生的標致些,能使出什麼狠招啊?可每次,郭芙蓉的手段都會讓他們馬上後悔,外加抱頭鼠竄四散而逃。停留在濟南府的這個把月的時間,她靠著家傳的驚濤掌,愣是將這些小賊打怕了。眼下,他們隻要是聽見什麼“排山倒海”啊、“滄海橫流”啊、那是拔腿就跑啊。□□中人消息傳的極快,不出幾日,郭芙蓉便成了濟南府□□中小有名氣的賞金獵人。這些小賊都在背地裡罵她多管閒事,可她這閒事管的倒是叫官府很是喜歡。

賊都被抓了,最高興的莫過於城中百姓。還記得有一次,她在一處山腳下遇見了強盜,他們三人一夥已經得手了,可其中一人還打算對那摔倒在地的老嫗動手。見此情形,她進門便將那強盜一掌拍翻,緊接著十招之內便將這夥強盜打得爬不起來。她將強盜搜刮來的財物還給那老嫗,剛要轉身離開卻被那老嫗叫住,問她姓名。此番之前,她從未想過會有人這樣問她,臨走前爹曾囑咐她不可提起郭家,她駐足良久,回首脫口而出道“芙蓉女俠”。

天知道,那日的郭芙蓉有多開心。從小她便夢想著,有朝一日她能正大光明的告訴世人她是“芙蓉女俠”。這個名號,她已經為自己準備了十年有餘,如今終於能宣之於口,這難道不算是夢想成真嗎?

從那以後,芙蓉女俠這個名號便也漸漸的在濟南府一帶傳開了。隻因她平時對付的小賊居多,大盜倒是不曾遇見幾個,所以關於芙蓉女俠的事情大多流傳於市井百姓之間,雖說不是人儘皆知,但也說得上是小有名氣了。

可笑的是,有些□□中人以為她隻是普通的賞金獵人,是那種給錢就能辦事兒的人,便拿著錢找到她,差她去追殺自己的仇家。可還沒說幾句,便被她一掌招呼過去。掌風淩厲,力道十成,打的那些人皆是口吐鮮血。若問郭芙蓉為什麼下手這麼狠?還不都是他們自找的?一個賊,自己送上門來,還膽敢辱沒她的名聲,這不就是找打嗎?所以,但凡是叫郭芙蓉碰見了這樣的,來一個她便打一個,絕不手軟。

今夜月色正好,隻有絲絲的微風,湖畔的柳枝隨著風的姿態輕輕搖擺,不過郭芙蓉看不清那些柳枝,隻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一些影子。湖岸一片寂靜,此時已是深夜,若是從岸邊向湖中望去,便會瞧見平靜的湖麵上飄著星星點點的燈火。那是畫舫中的燈光,在黑夜中顯得孤寂卻又不那麼孤寂。郭芙蓉此時便仰麵躺在畫舫尾處,這裡不會有人過來,是個難得的清靜之處。她輕輕闔上雙眼,隻聽得那畫舫中有姑娘在唱著小令兒,那詞唱道:“紅蜻蜓,飛在綠楊枝上。蜘蛛兒一見了,就使網張。”

這調子郭芙蓉不甚喜歡,唱詞她也不甚懂,可這也無妨,她知道這些小令兒唱的無非也是些癡男怨女之事,千篇一律便如同兒時她偷偷瞧過的那些話本兒一樣。小令兒和小曲兒郭芙蓉是一概不喜歡的,咿咿呀呀的叫聽的人好不痛快,可偏生那昆曲《牡丹亭》中有幾句她喜歡得緊,便是“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二句。

這二句唱詞的意味想來雖是悲傷,可郭芙蓉卻覺得彆有一番意境。若說少時的她,是絕不會喜歡這樣的唱詞的,想是年歲越來越長了,心中的感受也越發多起來。就比如此刻,郭芙蓉睜開眼,瞧著空中懸著的一鉤銀月,想起兒時教書先生教給她的第一首唐詩便是詩仙李太白的《靜夜思》。那時的她尚未離家,不能體會何謂“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隻覺得這二句十分直白又叫人摸不著頭腦,明月和故鄉有什麼關係呢?而現在的她卻懂了,看這月亮孤孤單單的掛在天上好不可憐,便如她一般孤身一人在外遊蕩。

我想家了,想爹和娘了。

細細算來,她已經在外漂泊將近兩年的時間了。這些時日,她隔三差五便會寄一封家書回京,也時常收到家中親人的回信,可她並未覺得這來來回回的家書可以解了她思鄉的心緒。她收到的信越多,思念便越重一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此刻她身處這畫舫之中,幽靜的大明湖包圍著她,那孤寂之感竟愈發濃重。若是尋常時候,她定會因為周圍寂靜如斯而睡著,可現下她的萬千思緒都好似生出了枝芽,絲絲縷縷向北生長,盤在家鄉,盤在她的小院中。她不開心,因為她真的很久沒有見過家鄉的日升月落了。

她單手向下,想要撩起一些水花玩,可她的手指並未觸碰到平靜的湖麵,連指尖都未曾沾濕,一時間她竟覺得如此無趣。那畫舫中唱小令兒的姑娘不知何時停了下來,兩個書生在大聲吟詩,吵吵鬨鬨的,與這夜半三更的大明湖頗有些格格不入。倏爾間,不知何處竟傳來了琵琶的聲音,還伴著悠揚飄渺的笛聲,二者合鳴,奏得流暢。

這是……涼州曲。

郭芙蓉有些驚訝,這琴聲聽得叫人心中舒坦,明明是摻了憂愁的旋律,她卻十分喜歡。打小兒她便想要學著彈,可怎麼都學不會。她輕輕撐起上身,向四周張望著,想要找到這樂聲的來源,可惜她繞著四周找了幾圈也沒有找到載著樂手的船。

想來是這大明湖水麵開闊,那船定是在彆處,這琴聲傳得如此遠,那彈琴吹笛的二人也定是習武之人罷。

這笛聲伴著琵琶倒是格外好聽,沒想到這涼州曲用笛子演奏也可以如此美妙啊。

笛子,涼州曲……為何如此熟悉?

小時候我好像也曾聽過一個人用笛吹奏此曲,在哪來著?

那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