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細雨濕衣看不見(叁) ……(2 / 2)

幸好你活潑些,愛到處亂跑,不然啊……也許哪天你嫁了人我都不知道。

想到此處,白展堂忽然覺得有些慶幸,他甚至開始得意起來。如今,整日待在郭芙蓉身邊的人,是他。

這種每天都能見到心上人的感覺令他身心舒暢,他也知道,其實客棧裡的人們都已經有所察覺了。因為自打這位漂亮且有些霸道的郭姑娘來了之後,他上屋頂喝酒的次數就越來越少了。當他和郭芙蓉吵架的時候,掌櫃的看著他們兩人的眼神都摻雜著調笑的意味,甚至有幾次還試圖用言語激他,他怎麼可能聽不出來呢?

可他是個膽小的人,能像這樣日日守著她、看著她,和她拌嘴、說笑已經是他不敢奢求的事情了,他怎麼能得寸進尺的要求更多呢?

隻是現在,他要做的事情又多了一件,那便是弄清楚郭芙蓉這病是緣何而起?從何而來?

幾月以來,郭芙蓉幾乎沒有發病過,除了她來到客棧的頭一天之外,就是今天晚上這一遭了。隻是這次的情況看起來比上次要嚴重許多。這兩次發病時,他都是在場的,可他對郭芙蓉發病的原因還是一無所知。白展堂猜測,若是想知道芙兒她為什麼會得了這難纏的頭痛病,還是要弄清楚他不在她身邊的這些年都發生了什麼。但是這些事情,他無從下手查證,除了去問當事人,他想不到其他可行的辦法。

當事人……當事人肯定不會告訴我啊,我也不是她師兄啥的,人家憑啥告訴我啊……

白展堂暈暈乎乎的,他抬眼望向窗外,隻見天色已不似方才那樣暗了。他輕手輕腳地推開門,看著天上的月亮已經偏西。想來,不出半個時辰,東方的天空就要泛白了。

我該走了,趁沒人發現得趕緊回大堂躺著去。

白展堂回過頭來走到郭芙蓉身邊,一邊為她揶了被子邊角,一邊絮絮叨叨道:“這清晨的露水厲害得很,不把被子蓋嚴點兒最容易受涼了。”他覺得有些好笑,這話是說給那聽不見的人聽的,倒像是他在自言自語了。

他用手背輕輕地貼了貼她的臉,雖然有點涼,但氣色看上去已經與平常無異了,隨後便轉身離去。

白展堂步伐輕快,迅速回到大堂,翻身躺上他那張由兩個木桌拚成的“床”,蓋好被子閉上眼睛,等著雞叫聲把大家吵醒,那時他便與眾人一同醒來,誰都不會發現昨晚他沒在大堂守夜的事情。

可他沒想到,自己的如意算盤還是打錯了,他這上眼皮一碰見下眼皮,便立刻粘上了。他睡的很沉,甚至還打起了呼嚕。什麼雞叫鴨叫,他是一聲兒都沒聽見,最後還是佟掌櫃拍著桌子歇斯底裡的把他喊醒了。

“老白!!白蘸堂!!!”

“……嗯,掌櫃的……啥事兒啊……著火了?”白展堂睡眼惺忪,他努力的想睜開眼睛,奈何眼皮太沉,他實在無能為力,隻好閉著眼睛回答著。

“你看看外頭滴太陽!要凱門兒做僧意咧!還不快起來!”可憐佟湘玉喊了半天,此時已經聲音沙啞,但好在還算沒有白喊,算是吧……會動會說話,就是不睜眼……

“誒呀媽呀……我這剛睡著!”白展堂這話帶了些哭腔,聽著倒是委屈得很。

“晚上不睡早上不起!你還有理咧?你昨天晚上乾撒去咧?”

“……啊,我……我可能,也許,大概,八成是……失眠了吧……”

按說撒謊這事兒,本應該是他的強項,可方才失眠二字一出口,他便後悔了。編瞎話編得這麼不自然,誰會相信啊?若是姬無命還在,定會好好嘲笑他一番。

想起昨晚的事情,白展堂立刻睡意全無。平日裡妙語連珠的他竟一時語塞,這問題該怎麼回答呢?他抬眼看去,見郭芙蓉正拿著掃帚一下一下的打掃著賬台邊的那塊地麵,連頭都沒抬過。而掌櫃的此時正瞪大了一雙眼盯著他,眨都不眨一下。

可是昨晚的事,他也不好開口,總不能說是在郭芙蓉的房裡坐了一宿吧。且不說掌櫃的信與不信,這大庭廣眾的要是說出來了,不得被咱們郭女俠的驚濤掌拍個半死啊……

……

郭芙蓉拎著掃帚晃蕩到了大堂中央,她雖然一直低頭不語,可方才白展堂和佟湘玉的談話卻是一字不漏地鑽進了她的耳朵裡。她不動聲色,用餘光瞟著白展堂,隻見那人臉上寫滿了疲倦,一雙桃花眼下綴著層層烏青,全無平日裡的精氣神兒。

他昨晚沒睡……該不會是在照顧我吧?

郭芙蓉想起昨夜,當那惱人的頭痛襲來時,她最後的意識停留在屋頂。她記得白展堂向她伸出雙臂,也隱約記得自己是倒在了他的懷中,可在那之後的事情她便全無印象了。再睜眼,便是今兒一大早,她蘇醒在自己的房間裡。小貝昨晚和掌櫃的一起睡了所以並沒有在她身邊,她自己暈倒了動彈不得,所以自然也沒有去添柴。可奇怪的是,她身下的土炕卻燒得熱熱的,身上那股子難受的勁兒也完全消散了,就像上次,她第一次在這裡發病時一樣。當時,也是白展堂為她施指才讓那疼痛快速消退了。郭芙蓉猜想,這一次也定是他在她昏迷之時為她施指止痛了。

我是不是應該謝謝他……可他為什麼……

雖說都是相識的人,總不至於見死不救,但那人看她的眼神,眼中的擔憂和急切,卻不像是在看一個隻是認識而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