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白展堂,郭芙蓉便覺得這人今日好生奇怪。早上柳先生跟她打個招呼而已,竟被那人生生打斷了,而這一整天,他幾乎都沒有踏出過後院。看著是坐在井邊劈柴,卻也沒劈多少。今日教習期間,郭芙蓉也會時不時的鬆一鬆,她下意識的向井邊瞥去,隻見那人不是舉起斧頭重重砍下,就是低著頭瞪著柳先生,看起來心情不是很好的樣子。
可柳先生也沒惹著他啊?怎麼看起來就像是人家欠了他幾千銀子一般?
回頭想想今日一早那人看著自己的眼神,她唇邊不禁泛起笑意。那時他眉頭若蹙,目光之中,明明白白都是安撫。她想,那人合該是知道她那時是有些緊張,所以才會那樣看著自己。想到這裡,她心中一暖,心道這人也真是的,柳先生不過是問上幾句,他也太小題大做了,都沒讓人家把話說完。
待會兒下了課,找他說說話兒吧,總不能一直這樣悶悶不樂,該睡不著覺了。
郭芙蓉心中一邊盤算著,一邊打算開口送柳先生離開。但還沒等她說出一個字,便聽得那柳先生又開了口。
“隻是你的舞蹈不比旁人,長袖舞意在凸顯女子的柔美之態,不可太過英氣,這一點你要千萬注意,我明日還會上門,幫你修修動作,順便看看你的神韻是否正確。”
啊?明天還來啊?“額,柳先生,我動作都學得差不多了,明日,就不勞您費心了吧?”
“欸~此言差矣,還有個下腰的動作,我還沒教給你,隻是今兒天色太晚了……”
“下腰的動作?難不難學啊?要不然,您先給我示範一下,讓我看看,好心裡有個數。”
聽聞柳伶人如此說,郭芙蓉應答得倒快。她心中還打著自己的小算盤,想著隻不過是一個下腰而已,她有習武的底子在身,下腰能有多難?說不定她瞧上那麼一眼便能學會呢?再說……瞧白展堂看柳先生的眼神,她實在是有些不放心,萬一打起來了,掌櫃的不得更鬨心?
“也好,那你可看好了。”說著,柳先生便蜷曲腰身,隻見他後背與腰臀成了一個環形,動作十分柔韌,接連幾個翻身,帶著長袖一起一落,利落又不失柔美,想來沒有十幾年功夫,是斷然不會舞出這般神韻的。
不愧是名伶,這身段,嘖嘖嘖!
郭芙蓉在心中一邊感歎著,一邊想著該如何將這個動作做得柔美一點。若說下腰,這不難,她隨隨便便就能做得出來。隻是要舞的靈動,這卻有些為難她了。
習武之人一招一式講究乾淨利落,而這長袖舞則是極為柔和溫婉。況且平日下腰的動作,她隻有在躲避敵人攻擊時才使得出來,即使彎折腰部,也要很快挺直,否則一不小心便會中招。而像方才柳先生所做姿態,需輕慢蜷曲腰身,且要一直保持著蜷曲旋轉身體,這還隻是形似。郭芙蓉扶著自己已然僵直的腰,想著今日她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出這動作了,看來隻好明天接著受苦了。隻是這動作……
“郭姑娘,我方才的動作對你來說可能有些難度,但你是有底子的,明日勤加練習或許可以學得形似,不用擔心,我到時候會扶著你……”柳先生對郭芙蓉微微笑著,一邊說一邊用雙手在空中比劃,看那輪廓,大約是箍著腰肢的動作。
見他如此動作,郭芙蓉也明白了他的意思。隻是,即便是練習需要,這樣的動作也太過親近了……她剛想拒絕,便聽得那半日不曾出聲的人突然開口。
“明日就不勞您大駕了,這位郭姑娘與我同是習武之人,剛才那個動作不過是基本功,再說我們這還有一屋子陪練,到時定能保證賽掌櫃滿意。”
“可……”
“柳先生是怕她沒記住動作還是?”
“那倒不是,郭姑娘天資聰穎,隻不過一個動作,她肯定記得住,隻是……”
“既這樣,柳先生便可安心回家了,眼下天色已晚,就讓我送您出門吧。”說著,白展堂一把拽住柳先生便往大堂正門走去,就這麼拉拉扯扯的強行將人從客棧大門請了出去。
一出大門,柳伶人便拂開了白展堂扯著他的手,兩人在門外站定,隻見柳伶人眯著眼睛,雙手抱肩,臉色有些難看,捏著嗓子道,“我說,這位跑堂兒的公子,您是不是對我有什麼意見?”
呀?他還挺不樂意?
白展堂見這姓柳的語氣中全無方才與郭芙蓉交談時的客氣,便知此人心中也有不滿。隻是眼下,他已將這人從客棧裡拽了出去,此時天色已然暗了下來,就連門口的乞丐都收攤兒了,這滿大街也就他們二人罷了,諒他也翻不出什麼大浪,所以也就不用再那麼針鋒相對了。
“瞧您這話說的,我一小跑堂兒的,哪敢有啥意見呐?您家往哪邊走?我送您。”
看著白展堂一臉假笑,這會兒對他倒是客客氣氣的了,柳伶人冷笑一聲,“嗬,小跑堂兒的,你打量著哄我?真以為我瞧不出來?”
“你瞧出什麼來了?說來聽聽?”見那姓柳的完全不買賬,白展堂也不屑於再裝下去,便暴漏了本性。他揚著下巴,輕挑劍眉,微微勾了嘴角,心說倒要聽聽這小子能說出什麼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能傾心於郭姑娘那樣的女子,也算你有些眼力。”
“你既能看得出來,定也知道我是不會讓你接近她的。”
“哈哈,真是好笑,你心中自是覺得我不配了,”柳伶人低下頭用手掩麵笑了笑,隨後抬眼盯著白展堂,“可我倒想問一句,你就配嗎?”
你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