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洞房了,掌櫃的咋不動地兒呢?
白展堂朝著眾人拱了拱手,便準備拉著“掌櫃的”上樓。他一腳踏上樓梯,剛準備邁開步子往上走,卻發覺手中的牽紅好像在和他作對一般,他越是往前,牽紅越是往後。他不得不停下來,回頭一瞧,隻見是新娘子還站在原地沒挪步呢。
“走啊,娘子?”說著,白展堂拽著手中的紅綢子,示意“掌櫃的”該上樓了。
“......”聽見那人喚她娘子,郭芙蓉愣了一下。他這聲娘子叫得很是隨意,想來是根本沒走心,連逢場作戲都不夠格。可儘管如此,冷不丁聽到這句還是叫她心頭一顫。
紅蓋頭底下,一顆汗珠正貼著郭芙蓉的額頭流下來。她哪裡想得到,拜堂之後這麼快便要入洞房了。在樓下時人多些,她也不用開口,還算好糊弄過去。這要是上了樓,不就隻剩她和白展堂兩個人了?到時候可怎麼辦啊......她沒了主意,心裡邊越發慌張起來。方才白展堂那一聲娘子,將眾人的注意力都引了過來。眼下大家都瞧著呢,她就更加不能露出破綻,隻好帶著一腦子漿糊,跟著那人一步一步往樓上走著。
郭芙蓉看著腳下,心中卻盤算著,下次再有這樣的事,就算是親姐妹的忙,她也不幫了!
說話間,兩人一前一後步進了佟湘玉的房間。白展堂回身關上了房門後,便大剌剌地一屁股坐到圓桌邊,伸手提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還沒等嘴唇碰到茶杯邊兒,他便覺得有些不對勁,低頭一看,才發覺手中握著的紅綢子已然不剩幾寸了。
他順著紅綢子的方向朝門口看去,隻見他那一身紅妝的新娘子還站在門口。也不知怎的,瞧著“掌櫃的”那副姿態,他倒覺得今天她好像格外局促些。可假成親這個主意是她自己提的,這有什麼好彆扭的呢?
說來也是奇了,掌櫃的今日卻比以往還長高了些,個頭都快趕上芙兒了......難不成是從彆處弄了雙厚底鞋今兒穿上了?
白展堂心中雖有不解,但終歸都是些瑣碎之事無傷大雅。見“佟湘玉”站在門口一動不動,他便回身衝她招了招手,“掌櫃的你在門口站著乾啥呢?快進來坐啊,這不是你自己的房間嗎?你咋還客氣上了?”
對,我現在是掌櫃的,我是佟湘玉,這是我的房間......
聽聞白展堂的話,郭芙蓉下意識的便想挪步,可從兩股傳來的一陣麻木卻偏偏叫她動彈不得。她這才意識到,原來自己已經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了。她抬眼,隻見那人還側著臉瞧著自己。這下是躲不開了,她隻好在心中一遍遍念叨著,指望著能夠麻痹自己,一邊給自己壯著膽兒,一邊理直氣壯的坐到了床邊。
見“掌櫃的”挪了步,白展堂才轉回身端起杯子,“唉,也不知道樓下你爹啥時候能被秀才他倆勸走。”
“......”
“誒?你把蓋頭摘了吧?老這麼蒙著你不悶得慌啊?”
未曾聞得身後人應聲兒,白展堂下意識的側過頭去,瞧著那坐在床邊的人。又過了半晌,隻見她輕輕搖了搖頭,依舊是不曾開口。
掌櫃的今兒是怎麼了?難不成是因為假成親騙了她爹,心裡難受了?
對,一定是這個緣故。
白展堂恍然大悟,出言安慰道,“依我看啊,掌櫃的你倒也不用有什麼負擔,佟老爺子雖然蠻橫了點吧,可他畢竟是你親爹,就算有朝一日他知道了你此番是假成親,也不會真的與你置氣的。”
說著,他將杯子湊到唇邊,將杯中之物倒入口中,猛然發覺杯裡竟不是茶,而是酒。這是店裡年頭最久的陳釀女兒紅,著實有些功力。一大口下去,直叫他全身都暖洋洋的,不一會的功夫,便感覺到體內有一股熱氣直衝神庭。
舒服,真是好酒!再來一杯!
“他這次回家去,又要好幾年與你不得相見,就算被他知道了,時間一長倒也沒那麼嚴重了,親父女哪有隔夜仇呢?”
“......”
不知怎的,屋內的氣氛愈發尷尬,白展堂隻好一邊自言自語,一邊自斟自飲。這屋子裡明明是兩個人,卻像是隻有他一人似的。
“掌櫃的,你就跟我說兩句話唄,這屋就咱倆,你看我都說這麼多了......”
白展堂一邊說著,一邊斟酒。今晚他有些貪嘴,一杯接一杯的喝著。他側過頭去看著那一身火紅端坐在床邊的新娘子。她一聲不吭,動也不動,手中的蘋果都要被她給捏爛了。
“其實昨天你跟我說了這事兒之後,我自己也一直在想,我到底該怎麼做?直到剛剛看你穿成這樣坐在那,我才發覺,或許你說的......是對的。”白展堂抬眸看向窗外,唇角微微勾起。
“......”他在說什麼?掌櫃的跟他說過什麼嗎?
“我的確是應該勇敢一點,把想說的話都告訴她。”
什麼話?告訴誰?郭芙蓉原本端坐在床沿,因為不能說話也不能動故而漸起倦意,聽見這句,卻忽然有些清醒了。她微微抬眸,眼前那人的背影卻不似往日那般挺拔。郭芙蓉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聽聞他言中之意,似是帶了無限惆悵,卻不知令他如此無可奈何的人是哪家姑娘?
“橫豎我這點兒心思你也都知道了,不怕你笑話,若今日要娶親的人真是我......”說著,白展堂停頓了一下,他看了看手中捏的青花瓷小杯,仰頭將杯中的酒一飲而儘,“而我要迎娶的新娘就是郭芙蓉,那該有多好啊。”
她穿著嫁衣的樣子,一定很美。最後這半句,他卻沒好意思說出口,不然叫人家聽著,好像他是個無可救藥的癡漢似的。(眉若探頭:你難道不是嗎白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