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中人兒已然沒了知覺,為防不測,白展堂換了個姿勢,一手攬著她的身體,一手托在她後頸處。他伸展五指順勢向上探了探,這才發覺她後腦處已經腫了起來,定是方才她從樓上滾下去的時候磕到了。腦部受創最是棘手,想到這裡,白展堂心中咯噔一下,麵上全無半點血色,看著倒比懷中人的臉色還要難看些。
“額,額剛才看她從樓上下來滴斯候,就不大對勁兒,還麼走兩步就抱著腦袋摔下來咧......”佟湘玉一邊擔心著郭芙蓉的傷情,一邊又自覺理虧,便不敢抬頭,聲音也越來越小。
原來
方才與我拜堂的人
是你啊
口中銀牙險些被咬碎,看著懷中人越發了無生氣漸漸軟下去的身體,白展堂目眥儘裂,心急如焚。
他的確起過疑心,大半日都未曾見過芙兒人影,便猜測這當中定有古怪。隻是他怎麼都沒想到,這紅蓋頭底下的假新娘竟換了人。
他攬著她的身子,忽覺有些不對勁,手上輕輕一捏才發覺,原來她身上穿了許多層中衣。這是為了掩人耳目,刻意穿的。方才看她的坐立行走,雖是極力模仿著佟湘玉,但現在回想起來,還是有許多不同之處。
那麼明顯的差彆,我怎麼能沒看出來?!!
白展堂後悔得半個字都說不出,臉色由方才的慘白轉為鐵青。他注視著懷中人,霎時間腦中一片空白,不知該如何是好。他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思索著事情的來龍去脈,她許久不曾發病,此番定是聽了方才在樓上他說的那些話,才會如此。
瞧著郭芙蓉的一張小臉兒由白轉灰,眼前的場麵慢慢的開始與兩年前後廚地上的那一幕重合起來。白展堂一下子慌了神,他的呼吸變得越發淩亂,額上冒出冷汗,雙手開始不住的顫抖著。就連他的手心也變得越來越濕,不一會的功夫便像是剛從水中撈出來一般,在郭芙蓉的衣袖上印下了一個個水印子。
她不能有事,我絕對,不能讓她有事!!
“這是出什麼事兒了??老白......”
“彆過來!!”白展堂大喝一聲,嚇得在場眾人紛紛愣在原地不敢做聲。
霎時間,隻見白展堂周身旋風頓起,原來是他在情急之下,釋放了全身的真氣所致,而他自己卻全然不曾注意。
“......你們倆上哪兒去咧?!還不趕緊進來!”
白展堂無暇顧及周圍的人,不等佟湘玉說完話,便拉著郭芙蓉的手臂環上自己的頸肩,打橫將人抱起來,凝神運氣,足下生風,徑直往後院奔去。
眼見著白展堂一陣風似的消失在了視線之內,在一旁被嚇得一動不敢動的兩人也漸漸回過神來,呂輕侯急忙上前問道,“掌櫃的,小郭她這是怎麼了??”
佟湘玉皺著眉頭站起身來,抬眼瞧著麵前的兩個夥計,麵上的悔意愈發濃厚,“小郭兒她頭疼病犯咧,都怪額!”她沉默片刻,又轉頭對著呂輕侯訓斥道,“還有你!!出滴什麼餿主意?!!”
......
卻說方才,佟湘玉一直藏在二樓臥房隔壁,且等佟伯達出了客棧大門後,她才敢露頭。
“嫂砸???你咋在這兒?”
嫂子今兒不是假成親嗎?怎麼這麼快就把衣服都換好了?
大堂內莫小貝正專心啃著雞爪,聞得上頭傳來咚咚的聲響,抬頭一瞧,隻見是佟湘玉正一蹦一跳的下著樓梯。她的臉上洋溢著無比燦爛的笑容,看樣子是心情大好。這可著實叫莫小貝摸不著頭腦,隻目瞪口呆的盯著佟湘玉,一時間竟顧不上吃了。
“嗨呀!小貝呀~這下嫂子可不用走咧!哈哈!”佟湘玉一道一步三顛地走到餐桌邊,順手提起酒壺給自己斟了一小碗酒。
“可你不是應該在樓上和白大哥一起,在你自己的房裡待著嗎?怎麼?......你的衣服和紅蓋頭呢?”
“誒呀~樓上那個四你小郭姐姐!”
“啊???”
突如其來的變故叫莫小貝驚掉了下巴,她瞪大了眼睛,手中的雞爪也掉在了桌上。她正打算調整呼吸冷靜一下,好讓自己分辨清楚現在是什麼情況。可一抬頭卻發現,樓梯上站了個人。那人一身紅裝,神情恍惚,站在台階上的身影搖搖欲墜,不正是整整一日未曾露麵的郭芙蓉嗎!
“小,小郭姐姐......你......”莫小貝緩緩起身,抬手指了指樓上,因著怕驚擾了郭芙蓉,故而隻輕聲喚著她的名字。
聽見莫小貝的話,佟湘玉頓了一下,隨後立馬順著莫小貝手指的方向回頭望去,隻見站在樓梯上的郭芙蓉此刻的神情十分不對勁,竟像是沒了魂兒一般。
她試探著走上前去,輕聲問道,“小郭兒,你這四咋咧?”
......
我的確是應該勇敢一點,把該說的話都告訴她......
而我要迎娶的新娘就是郭芙蓉,那該有多好啊......
隻是寥寥數語,不知為何卻一直在郭芙蓉的耳邊不停的重複著。霎時間,她隻覺腦中有無數小蟲在胡亂的飛著,它們不遺餘力的揮動著翅膀,發出震天動地的聲響,將她的頭顱攪得亂七八糟。
那人在說什麼?什麼翻進了她的閨房?什麼街邊的偶遇?什麼路見不平?為何這些事自己半點都記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