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繡麵芙蓉一笑開(叁)……(1 / 2)

思緒從小院裡的杏樹流轉到同福客棧的前門,那個被她打壞了的水曲柳木台,還有後院的小水井,對她來說,如今它們存在的意義便是相同的了。

也許,她可以將這個小小的客棧當作她的第二個家,何況小白哥哥也在這裡,她想。

她垂下頭瞧了瞧手中的信,不由得勾起唇角。信封上是小青略顯稚嫩的蠅頭小楷,這字是她八歲那年手把手教給小青的,這麼多年過去了,這丫頭一點長進都沒有,想是平日裡不碰紙筆,練得少了。

想到這裡,郭芙蓉唇邊的笑意更盛,忙執起信封細細的拆起來,取出信紙展開,隻見上麵寫道:

婢小青謹拜,

小姐萬安,自您年初離家,至今已過半載有餘,今聞得小姐貴體不適,心中掛念,情急之下唯有托白公子傳遞此書以寄思念。

從今日起,婢自會晝夜求神告佛佑小姐貴體康健。若您此番能夠逢凶化吉,還望托孫大夫傳遞回信與婢。

家中老爺夫人一切安好,您切勿太過掛念。前日聞得老爺升任新職,婢愚鈍,竟不知是個什麼官,且等小姐回來替我分辨。

另言此番前來京城請人的白公子,還望小姐恕奴婢僭越之罪。

當日奴婢離開那客棧時,見他舉止原有些輕浮,便料小姐與他定有一番糾纏,經此一事,不想竟是我錯怪了好人。若小姐還有拿不定的主意,可聽婢一言,白公子確是可托付之人,您雖有些不開竅,但到底是個明白人,奴婢自是不消多言。

望小姐安,盼歸。

郭芙蓉放下手中的信紙,麵上泛起紅暈。憶起前些日子自己曾在心中念叨過要讓小青幫忙開解的心事,她不由得感歎起來,這丫頭,難不成是我腹中的蛔蟲托生的嗎?

隻是如今,那需要開解的心思,自己也已然了悟了。她骨子裡隨了根兒,原有些英雄氣,本就不是那種畏首畏尾的人,如今明白了自己的心思,就定會給這心思尋一個說法。

她正想著該如何尋個說法,且聞得一陣敲門聲。她數日未曾進食,身上沒什麼氣力,隻能輕輕應了,伸直了頸子朝門口張望著。

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到。房門被從外麵推開,白展堂端著一個方形托盤緩緩步至火炕邊。

他見郭芙蓉手中捏著信紙,忙出聲道,“先吃點東西吧,吃完再看也不遲。”

說罷,白展堂將手中的托盤放在郭芙蓉身邊放在炕沿兒中間的小桌子上,轉身取了方桌上的油燈,用火折子點燃了一並置於小桌子上。

郭芙蓉撐起身子往小桌上瞧了瞧,見那托盤上盛著四樣小菜並一小碗白粥、一個饅頭、一小碗蒸蛋,上麵撒了青翠的小蔥末。那顏色瞧著便讓人心情舒暢,聞起來香噴噴的,倒真令她食欲大振。

抬眼見白展堂拿了油燈來,郭芙蓉扭頭望了望窗外,天光尚好,隻是漸漸有些昏黃,“為什麼點燈?天兒不是還沒黑呢?”

“沒黑也快了,瞧這小字兒怪費神的。”

白展堂瞧著郭芙蓉笑了笑,一邊輕聲應著,手中不自知的拿起托盤中的勺子,舀了一勺白粥,輕輕將那上麵冒著的白汽吹散了,方遞至郭芙蓉唇邊。

他這是,要喂我吃?

郭芙蓉盯著眼前的勺子愣了片刻,心下一驚。方才兩人說著話,還未等她接上,便見那人極其自然的將盛了粥的勺子遞到了她唇邊。

她悄悄的將雙手絞在一起,藏進被子裡,麵上有些微微發熱。不久之前還想著要給自己的心思找個說法的芙蓉女俠,此刻麵對那該找他要說法的人,倒像個小女兒一般扭捏了起來。

這真是難為她了,雖說兒時是在眾位師兄身邊玩鬨著長大的,可喂食這樣親昵的舉動,除了與娘和貼身伺候的丫鬟婆子們,便再沒彆人,更休說是個男子了。

一時之間,郭芙蓉竟不知該如何是好,是接還是不接呢?她抿緊了嘴唇,小心翼翼的抬眼瞧了瞧對麵那人,隻見他正直直的望著自己,倒像是在觀察著什麼。

……

這傻子,又在想什麼呢?

芙兒她臉上看著還沒什麼血色,得多吃點好的補補啊。

……

郭芙蓉這點小心思,白展堂哪裡知道?他手中拿著勺子,一雙眼睛正細細的端詳著郭芙蓉的臉。

從額頭、鼻尖到雙頰,最後落至她依然泛著青白的唇瓣。

他的目光太過專注,以至於連他自己都不曾在意這勺白粥被他舉了多久。直到瞧見麵前那姑娘抿了抿唇,白展堂這才意識到自己似乎又有些唐突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他身型一頓,已經遞出去的手一時間不知是縮回來還是繼續保持不動才好,不消片刻便紅了一張臉,急忙張口想出聲解釋,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

這麼大的人了,倒不如小時候會說了?急什麼嘛,不論你說什麼我都聽著呢。

怎麼偏愛在她麵前丟人呢?芙兒不會又以為我是有意要輕薄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