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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這二人心中皆有無數個念頭,可麵上卻都裝得風平浪靜。
白展堂抬眼,見對麵的姑娘一雙眉眼彎彎,正似笑非笑的瞧著他。慌亂之中,他瞧不出她眼中之意,不由得開始心虛。想著自己這般唐突,若芙兒因此而生他的氣,也是情有可原。
白展堂這樣想著,深吸了一口氣,正準備將手中舉了半天的勺子放下,卻不料眼前的姑娘忽然向前探頭,就著他的手,將勺子含入口中。
“……”勺子裡麵的粥已經被郭芙蓉吃空,白展堂的手卻還一直懸在空中。
他愣在原地,吃驚的望著郭芙蓉,本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一張嘴開開合合的,倒愈發慌張了起來。
還未等白展堂吐出一句囫圇話來,郭芙蓉便先開了口,“我幾日水米未進,實在是抬不動胳膊,那便有勞你了~”
……
幸好,她沒生我的氣。
我要是不說話,還不知這人要在那發多久的愣。
……
郭芙蓉也不知自己是怎麼想的,連句話都沒說便任他如此了。
也許是因為他望著自己的眼神,也許是因為自己真的無力進食需要他幫忙,又或許隻是因為他是白展堂而已。
這樣的舉動於禮不合,若是換做其他人,她怕是早就將那人趕走了,但這唐突的人偏偏是白展堂。
想到這裡,郭芙蓉不禁有些苦惱,雖說自己從小是在男人堆裡長大的,但父親家風極嚴,她同一眾師兄弟們也都是以禮相待,從未有過半分僭越之舉。但不知為何,每每遇見白展堂,自己便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讓,將男女大防通通拋到腦後了。
難道是因為,喜歡?
她回想起了堂妹曾與她說過的話,喜歡一個人,便會為他心甘情願,為己所不能為之事。
刹那間,郭芙蓉猛的意識到,有些問題,也許自己心中早有答案。
思及此處,郭芙蓉忽而有些難為情,那時的她聽了堂妹這話不知有多嗤之以鼻,而如今誰承望現世報來了,這麼快就輪到她心甘情願了。
方才見白展堂神色中有些慌張,郭芙蓉便料到他定是怕唐突了自己才會如此,便給他找了一個台階下。可白展堂哪裡知道這些,聽了郭芙蓉那番話,便真以為是她身上無力,又接著喂了一勺給她。
便如此,兩個人一個喂一個吃,明明是初秋傍晚,天氣涼爽得很,二人臉上卻都是紅撲撲的一團,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這碗中的食物太熱,給他們倆燙著了呢。
“慢點吃,燙不燙?”
“嗯,不燙。”郭芙蓉咽下口中的食物,莞爾一笑,“這幾日,辛苦你了。”
“這有什麼辛苦的,你沒事便好。”
白展堂低下頭,一邊應著,一邊轉身將小菜夾了些拌進粥裡。“沒事便好”四個字從他口中雲淡風輕的飄出來,就好像過去的幾天幾夜裡那因憂心而徹夜難眠的人不是他一般。他的音量極輕,嗓音柔柔的有些沙啞,像是怕驚擾了她,又像是在說給自己聽。郭芙蓉聽得出來,雖然他已儘力在掩蓋,但聲線中依然夾著輕微的顫抖。
他似乎比她以為的還要更在乎她,郭芙蓉心想。
約麼半個時辰的功夫,郭芙蓉才吃了大半碗粥,便再不能吃下了,隻朝著白展堂擺了擺手。
白展堂略勸了幾句,見她實在無心進食,便隻得作罷,起身將殘食收進托盤中,“那我就先走了,你好好睡一覺吧。”
“彆急著走啊,我們說說話嘛。”
“好。”
方才的對話似曾相識,二人抬起頭凝視著彼此,不約而同的想起了兒時郭芙蓉偷偷將白展堂藏在郭府過夜的那一晚。
房中一片沉寂,隻一豆燈火默默燃著,時而發出幾聲劈啪。在炕沿兒邊相向而坐的兩個人垂著頭,偷偷的抿緊了嘴唇將笑意藏起來,生怕叫對方發現了自己的小心思。
過了一會,郭芙蓉斂了笑意,挑著眉望向白展堂,“方才我讀信,見小青在信中提及你,你可知道?”
白展堂聞言便抬起頭回望著郭芙蓉,隻見她唇邊的笑意若有若無,可方才的話是又嗔怪之意,他一時之間有些摸不著頭腦,“當時走得匆忙,隻叫她將信放到藥匣子裡就走了……
她說我啥了?”
瞧著眼前人臉上逐漸嚴肅起來,白展堂有些忐忑,那時因情況緊急刻不容緩,所以他隻能翻牆進府,現在想想隻覺膝下雙腿轉筋。
這要是讓郭巨俠知道了,有賊進了他們家,而且還是兩次……真夠他吃一輩子牢飯了,恐怕這後半生他隻得與他那兄弟姬無命作伴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