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弈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了。
他睡得昏昏沉沉,醒來的時候還被頂上的吊燈晃了下眼睛,緩了半分鐘才下床,用冷水衝了衝臉。
衝完又雙手撐在洗手台上發愣,腦子裡一片空白。
睡懵了。晁弈想。
直到肚子開始抗議,晁弈才開始思考吃點什麼。
算了隨便逛逛。
晁弈甩乾手上的水,拿了手機拔了房卡就往外走,腦子裡也不知道想吃什麼,直到瞅見了一個路邊的冰粉攤才停了下來。
現在已經是三月了,不算冷,但也稱不上熱,冰粉鋪子前門可羅雀,店主大概也知道這不是個吃冰粉的時候,食材備得也少。
但好在晁弈吃冰粉隻吃那幾樣——
“老板,來一份——”
“來一碗冰粉,加玫瑰、火龍果,還要一包花生碎。”
晁弈的話被堵在了喉嚨裡。
他怎麼覺得這聲音有點耳熟——
晁弈扭頭看去,正巧跟謝書秋的眼神碰上,對方見他朝自己看過來,微微點了點頭,算是個禮貌地打過招呼。
晁弈睡得發蒙的腦袋被三月的風一吹也醒了,睡前那點不痛快也被埋在了被窩裡,沒理由再衝人為著那點烏龍甩臉色,晁弈也朝謝書秋點了點頭,然後扭頭說:“來一碗冰粉,加玫瑰、火龍果,還要一包花生碎。”
老板手上掂著小勺子,正往裡擱花生碎,聞言放下了勺:“就剩一份花生碎了。”
晁弈:“......”
他就知道今日不宜出門!
晁弈憤憤地看了謝書秋一眼,有氣無力地說:“那就——”
“那就分一下吧,給我半份就行。”謝書秋說。
“不用。”晁弈覺得這行為有點摳搜,他也不是沒花生碎就不能吃了。
謝書秋說:“冰粉沒花生碎不好吃。”
老板的小勺拿起又放下,眼神在兩人中間轉來轉去,乾脆放下謝書秋那碗冰粉,先去做晁弈那份。
晁弈嘗試著腦補了一下沒有花生碎的冰粉,確實,少了點香味,他掙紮了一下,衝人點點頭:“謝了。”
本以為這事兒就這麼結束了,但那聲“沒事”卻一直沒有如期而至,取而代之的是伸過來的一隻手。
晁弈看著那個綠油油的微信二維碼,遞了個疑惑的眼神給謝書秋。
“可以加個微信嗎?”謝書秋問。
晁弈一瞬間腦子裡閃過很多念頭。
自己剛分手,且因此對愛情的保質期不抱任何美好而不切實際的幻想。
謝書秋今年35了,比他大五歲。
要微信這種事不應該是二十郎當歲的小年輕乾的嗎?
他是個瞎子。
衣冠禽獸!
大街上買個冰粉都能跟人看對眼!
風流!風流啊!
......
晁弈的念頭剛轉到為清杭大學額腕痛惜,感歎當今社會世風日下,堂堂35歲的教授在路邊隨便要人微信,謝書秋的聲音再次響起。
“我第一次要人微信,可能有些冒昧,但我隻是想認識認識,可以嗎?”
一句話把晁弈的念頭撇的乾乾淨淨,他看著那個綠色的界麵,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一方麵他剛從一段關係裡解脫,彆說準沒準備開始下一段,他甚至腦子裡渾渾噩噩的都是想著愛情的真諦——雖然說這麼想有點太過懷春,但他也是真覺得愛情就是多巴胺一瞬間的刺激,沒有長久,隻會來越來少。
他和林岸一直同居著沒結婚,說不清是哪步出了錯,但兩人愣是戀愛三年,同居兩年,沒一人開口提過結婚的事,七年之癢過了半,該有的熟悉磨合全都走過了,可就是差了點什麼。
婚姻的殿堂沒來得及步入,同居帶來的雞零狗碎的事卻把晁弈的感情消耗了個乾乾淨淨,他每天待家裡碼字,看著林岸上班,又看著林岸下班,盯著洗衣機的衣服,又要燃著灶台,一畝三分地,一百來平的房子耗儘了他對愛情所有的向往。
太平淡了,最初的心悸已經變成了比鐘擺還穩定的脈搏,甚至有時候,兩人一整天一句話都沒說,各乾各的,連個眼神對視都沒有,比他媽室友還室友。
甚至連書粉都問他:“你的小說怎麼都走劇情了,感情呢?為什麼沒有甜甜的愛情了?”
晁弈無法解釋。
謝書秋見人一直沒說話,手也開始往回縮:“抱歉,冒昧了。”
大拇指正要按滅屏幕,晁弈的手突然搭了過來:“好。”
晁弈掃了碼,發了驗證消息,又付了錢,跟謝書秋道完彆,提溜著自己的冰粉往回走。
再試試吧。晁弈看著屏幕上多出的那個小紅點,心裡想。再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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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酒店,謝書秋的消息率先發了過來:“你好,謝書秋。”
謝書秋微信頭像是一本書,不是那種網圖,像是自己拍的,挺ins風,有股文藝勁,都說文人相輕,但晁弈見了也不覺得人裝,隻覺得挺有內涵的,跟本人一樣,溫吞。
晁弈回了過去:“你好,晁弈。”
自我介紹完,晁弈就沒話說了,按理說這話應該就到這兒了,接不出下一茬,晁弈也覺得謝書秋沒什麼能開口的點,兩人都不認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