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書秋出差三天,晁弈這邊也沒空著,不跟謝書秋大晚上匆匆忙忙去買的戒指似的,晁弈在店裡挑銀戒,挑著好的都拍給謝書秋看看。
這玩意兒婚禮前拿得到就行,沒那麼急,晁弈也沒逼著謝書秋次次秒回。
出差呢,哪可能秒回。
晁弈新的戒指圖發來時,餘老正端著茶跟謝書秋探討。
這次的學術會議跟謝書秋專業相關,是南來北往的批評家會議,謝書秋前兩年剛發了關於文學批評的專著,在這兒算得上如日中天,餘老更是從他博士時一直帶他到現在,稱句“恩師”也不為過。
幾重光環疊著,謝書秋在這人氣不算差。、
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兩下,謝書秋被撓得心癢,無奈餘老正聊到興頭上,他推辭不得。
“書秋,你怎麼看?書秋,書秋?”餘老喊他。
謝書秋登時回神,歉意說:“抱歉剛走神了。”
餘老笑著說:“不知道的以為你在想男朋友。”
謝書秋的性向不是個秘密,學術圈的基本都知道。
提到這,謝書秋也沒否認:“不是男朋友,未婚夫,屆時歡迎老師來參加婚禮。”
餘老這下是徹底驚訝了,認識謝書秋這麼多年,單是知道他性向,可從沒聽過他有愛人,餘老好奇地問:“圈裡人?”
他問的圈說的是學術圈,謝書秋搖搖頭:“作家,屆時引介給老師。”
這幾句交談沒避著人,周圍恭賀的聲音多了起來,謝書秋笑著謝過,兜裡的手機還在響,他朝餘老示意自己去趟衛生間。
晁弈發了幾款戒指圖,又問謝書秋拿身材尺寸,要定製西裝。
謝書秋選了幾款,又把尺碼表發了過去,回到會議廳時,眾人圍著餘老爭辯。
“在爭什麼?”謝書秋從外圍走到餘老身邊。
“你來得正好。”餘老朝他招招手,“我們正想問問你的意見,你覺得我們該從理論出發關注文學,還是從文學出發反思理論?”
謝書秋想了想:“理論誕生於文學,依附於文學而存在;文學因為理論不再隻是靈光一現的激情。怎得突然就把他們對立起來了,他們之間的張力應該激發出新的東西才對,這不能鑽牛角尖。”
餘老讚許地點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
茶話會結束,眾人都坐回了位置上,準備著聽人發言。
這次的發言人謝書秋認識,同校的一個副教授,點頭之交,不算熟——但這隻是謝書秋這麼想。
謝書秋聽著講座,忽然就聽見台上的主講人叫了自己的名字。
“我聽聞謝書秋教授在評價文學作品時往往是一針見血,從來不喜歡廢什麼長篇大論,最厲害的時候甚至把彆人一整頁的批評簡化成了兩行字,這正吻合了鄙人本次彙報主題,不知謝教授能否給我們現場展示一下?”
謝書秋抬頭,麵板上的PPT已經換成了一張文學作品節選。
這純屬無妄之災,謝書秋內心攤手表示自己是真的無辜。
主講人跟他不太熟是真的,但兩人淵源頗深也是真的。
這人參評副教授的時候,被比他年輕5歲的謝書秋比下去了,當時他就不服氣,結果參評教授的時候,剛升教授的謝書秋又出了專著,跟他參評的主題相似,卻論述比人深得多,這人當即就被貶成“思考浮於表麵”,直到現在四十來歲了還是個副教授。
再說剛剛,提出應該用現成的理論去套文學作品好壞與否的也是他,結果謝書秋一句“彆鑽牛角尖”,他又成了個笑話。
謝書秋暗暗歎了口氣,他沒什麼在這種會議上貶低彆人抬高自己的想法,於是微微站起身,說:“您分析得已經很透徹,至於怎麼批評,各有各的方法,有人喜歡簡潔的語言,有人喜歡華麗的詞藻,這都很好,百花齊放,我批評的水平一般,就不獻醜了。”
謝書秋還沒坐下,就聽見台上的人又說:“謝教授這就太自謙了,聽說謝教授的夫人正巧是一位作家,不如就用她的作品來展示一下?”
這就是純屬故意了。
謝書秋的性取向在業內不是個秘密,此時無論有心無心,稱晁弈為夫人,都算得上是一種羞辱。
謝書秋的臉沉了下來。
“不好意思,我的問題,剛用‘愛人’一詞,是我先入為主地認為,在這兒沒有人會無禮到,明知他人性取向,仍借此歧視並羞辱我的愛人。我想重新介紹下,我的愛人,是一位男性作家,且我很尊重他,在沒有取得他的同意時,我不會隨意暴露他的身份,因為這也許會對他造成困擾。”
他與晁弈是形婚,未考慮過床笫之事,但他從不以“老婆”“媳婦”稱呼晁弈,晁弈無論是在上還是在下,性彆不會變,用明顯帶著性彆分類的詞稱呼晁弈,謝書秋覺得這實在是無禮至極。
主講人的麵色露出點尷尬,謝書秋平日給人的感覺永遠是溫吞紳士的,沒人見過他夾槍帶棒的說話。
整間會議室安靜了幾秒,在尷尬即將彌漫到每個人身上時,餘老率先開了口:“好了好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批評風格,想學就去看書秋寫的書嘛,去聽聽書秋的講座也不錯嘛,乾嘛非得夾槍帶棒的說話嘛——書秋,坐。”
這話就是明晃晃地偏向謝書秋,可餘老的資曆輩分放在這,事兒也是台上那位先挑起的,誰也不敢多說什麼。
謝書秋麵色轉緩,慢慢坐下了,台上的主講人臉上赤一塊白一塊,胡亂結了個尾就下去了。
有這麼一場鬨劇在前,整個會場的氣氛都變得有些小心翼翼,沒人敢再亂說話,規規矩矩地發表完觀點就下台窩著,進度都加快了不少。
會開完,謝書秋惦記著晁弈的土特產,想著買完就坐高鐵回去,連聚餐都推了,一個人往城區跑。